锁链冲出山门缠住我影子的手腕、脚踝、脖颈,一寸寸收紧。
真实的我立刻感到剧痛——仿佛四肢百骸被真实铁箍勒断。骨头在皮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「咯吱」声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我单膝跪地,掌心撑地,触感冰冷,却很快被我的血染热。
洛清雪闪身而至,剑光如匹练,横斩锁链。
「叮——」
火星四溅,锁链纹丝不动。她虎口被震裂,血珠甩在我脸上,滚烫。
「斩不断!」她咬牙,剑锋回转,劈向黑影。
剑光未至,黑影表面血色纹路暴涨,凝成一只由符文构成的大手,五指张开,一把攥住剑锋。
「嗡——」
剑身悲鸣,洛清雪整个人被掀飞,重重撞在十丈外的石柱上。石柱应声而裂,碎石崩飞,烟尘里她咳出一口血,染红白袍前襟,像雪中绽开的红梅。
我听见自己心脏在耳边擂鼓,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血液从鼻腔、耳孔、眼角涌出。锁链继续收紧,我的影子被拖向血阵,像被拖向深渊。每拖一寸,真实的我便离死亡更近一步。
「叶阎——!」洛清雪嘶喊,声音被血月扭曲。
我抬头,血月近在咫尺,沈无涯的巨脸在月面微笑,嘴唇开合,无声吐字:
「血钥,归位。」
就在影子即将被拖入血阵的刹那,我听见体内「咔嚓」一声脆响——
寿元断了一根。
剧痛转为麻木,锁链忽然一松。
我抓住这瞬息空隙,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脚边山石。血珠落地,化作猩红符阵,反向缠绕锁链。
「爆!」
血符炸裂,锁链寸寸崩碎,化作黑烟消散。
我踉跄起身,一把拽起洛清雪,两人背抵背,血月将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,像一柄交叉的双刃。
沈无涯的巨脸在月面缓缓淡去,留下一句回荡不散的低语:
「孽种叶阎,上山受死。」
5
血月忽然下沉一尺,山门内光芒骤盛,整个穹顶从半透明一瞬间转变为了血红色。
我与洛清雪对视,一同冲向黑雾弥漫的山门内。
亥时,内门熄灯钟敲过三遍,本该万籁俱寂。
可今夜,连风都是湿的,像刚捞出的血布,黏在皮肤上甩不掉。
第一声惨叫从「问剑峰」传来。
声音短促,像被一刀斩断,余音却拖得极长,沿着山脊滑进各峰弟子耳中。
紧接着,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
惨叫此起彼伏,像一串被点燃的爆竹,炸得夜色支离破碎。
我赶到问剑峰时,山门大开。
石阶上全是挣扎痕迹:指甲抓出的深沟、被撕碎的月白长衫、一截断剑插在石缝里,剑穗还在风中颤抖。
血从石阶最高处一路淌下,浓稠得踩上去会发出「咕唧」声,像踏进烂泥。
血面上漂着十几片碎玉——那是内门弟子腰牌,被齐齐削成两半,断口光滑如镜。
峰顶演武场,灯火通明,却一盏未点。
发光的是满地符纹。
它们从地底浮出,猩红、扭曲,像一条条刚蜕皮的蛇,沿着石板缝隙游走。
符纹交汇处,摆着三十六只青铜小鼎。
鼎内空空,却不断发出「滴答、滴答」声——仿佛有无形血液从高处落下,砸在鼎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