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屋里晃荡,终于开始收拾那堆烂摊子。我蹲在地上,一点点捡那些碎片,手指头抖得厉害。其中一块,是火车头上一个极小的燕尾榫,愣是被她硬生生踩断了茬口。这玩意儿,老祖宗传了几百年的智慧,结实,巧妙,可现在,屁用没有。

我打开那破电视,想弄出点声响赶走这要命的安静。里头正播纪录片,讲故宫。镜头掠过那雄伟的角楼, 解说员用那种沉静的调子说:“历经数百年风雨雷电,战火兵燹,它依旧巍然屹立,依靠的,正是其内部严谨精密、巧夺天工的榫卯结构……”

我猛地抬起头,盯着屏幕。阳光洒在角楼繁复无比的斗拱上,投下深邃的阴影。那么美,那么强大,那么……不容置疑。

我看看电视里风雨不动的角楼,又低头看看手心里那截被踩烂的、卑微的榫头。

一个念头,像火星掉进油锅里,“轰”地一下在我那一片漆黑的脑子里炸开了。

去他妈的世道!去他妈的理解!

我要做一件东西。

一件大到没人能忽视,好到没人能质疑,结实到什么都打不垮的东西。

我要在这他妈的眼皮子底下,把这被踩进泥里的玩意儿,重新立起来!

老子要复刻一座故宫角楼!

第二章 痴人与嘲弄

人一旦发了狠,就跟那上了膛的子弹差不多,总得往前冲,不管前头是钢板还是棉花。我那复刻角楼的念头,听着是疯,可它像根钉子楔进了我脑仁里,拔不出来了。

首要的问题是地盘和材料。工作室?我那点家当连个厕所格子间都租不起。最后相中了我家那个阳台,宽不过四尺,长不足一丈,平日里堆堆杂物还行,要在这地界儿复原皇家的气象,这事儿本身就能把人牙笑掉。材料更是大难题。好木料?那价钱看着就让人肝儿颤。咱有咱的法子。旧货市场是我新的淘金地,人家拆下来的旧门板、老家具,我看的不是破烂,是里面那几块能用的好料子。有时候也捡,装修工地扔出来的边角料,我看着合适的,就跟捡了宝似的往家捎。邻居瞧见我扛着块破木头进电梯,那眼神,躲闪里藏着嫌弃,活像我是从哪个坟圈子里爬出来的,身上带着晦气。

就这么着,我那阳台作坊算是开了张。动静自然小不了。刨子推过去,木屑飞得跟下雪似的,不少都飘楼下那几家去了。锯木头的声音,“滋啦——”,听着是有点闹心。我尽量挑白天不是睡觉的点儿干,可这世道,不上班在家里歇着的人多了去了,你哪能顾得全?

投诉很快就来了。先是楼下那家的胖媳妇,叉着腰在楼下喊:“楼上的!杀人了还是锯木头呢?有点公德心没有!我家孩子还要睡午觉呢!”我探出头去赔不是,说对不住,马上就完。她白眼一翻,扭着屁股走了,嘴里还不干不净:“穷折腾什么呀,有这功夫出去挣点钱不好?”

这还算客气的。更厉害的是社区那几个戴红箍的老太太,那可真是我们这片的“文明守护神”,专治各种不服。她们组团上来视察工作,为首的张阿姨,脸皱得像个核桃,捂着鼻子,好像我这儿不是木屑味,是毒气弹。

“建国啊,”她语重心长,像劝失足青年,“不是阿姨说你,你这天天叮叮当当的,邻居意见很大啊。咱们得注意影响,建设和谐社区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