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嗯啊地点头,手里没停。

另一个探头看看我那堆“宝贝”木料,直撇嘴:“哎哟,这都从哪儿捡来的呀,多脏啊,滋生细菌的呀!听说你……老婆也走了?不是阿姨多嘴,你这年纪,正该是踏实挣钱的时候,弄这些没名堂的东西,哪个女人肯跟你哟?”

这话戳我心窝子,可我脸上没啥表情。我能说啥?跟她们讲榫卯的精妙,讲角楼的伟大?那才是对牛弹琴,她们准以为我疯得更厉害了。

她们看我油盐不进,甩下一句“注意点!再投诉我们就得找上面反映了!”才嘀嘀咕咕地走了。我听见楼梯间飘来一句:“……魔怔了,可怜哦……”

这还不算完。王美丽虽然人走了,可她的耳目还在——就是那帮恨不得把别人家锅底颜色都打听清楚的亲戚。不知道谁把我在家“发疯”的事迹传到了她耳朵里。

电话打来了。铃声炸响的时候,我心里一咯噔,还以为是儿子想我了。接起来,却是她那能把人冻出冰碴子的声音。

“林建国,你是不是真的没救了?”连句称呼都省了,“我听人说你不上班,天天关在家里锯木头?你还真打算在那一棵树上吊死?你就不能现实点,去工地搬砖头一天还能挣二百呢!非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白日梦?你让儿子以后怎么抬头做人?!”

她的话像一把小锥子,又快又毒,专往我最疼的地方扎。我捏着电话,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喉咙里像堵了块浸了水的木头,又沉又涩。

我几乎能想象出她在那头的样子,一定是撇着嘴,脸上挂着那种我熟悉的、能把人看低到泥土里的神情。

沉默了半天,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:“……我有数。”

“你有数个屁!”她彻底火了,在那边尖叫起来,“你这辈子就跟你那堆烂木头过去吧!”

“咔哒”一声,电话被狠狠撂了。

忙音“嘟嘟”地响着,像在嘲笑我的冥顽不灵。我慢慢放下电话,阳台外面,夕阳把天边烧得跟火一样。屋子里又安静下来,只剩下满地的木屑和那些刚刨出点形状的木料。

我站了一会儿,弯腰捡起地上的刨子。没再想王美丽的话,也没想那些邻居和老太太。啥也不想。

就是心里那股劲儿,憋得更足了,又沉又硬,全都堵在胸口。

我走到工作台前,拿起一块木头,固定好。然后,攥紧了凿子,对准画好的墨线,一锤子就砸了下去。

“梆!”

一声闷响,木屑应声而起。

去他妈的嘲讽,去他妈的看不起。

老子就干了。

第三章 微光与冷水

人要是钻了牛角尖,那就得一条道走到黑,撞了南墙也不带回头的。我那阳台上的“宫殿”工程进展慢得像蜗牛爬,一是活儿确实精细,二来嘛,口袋比脸还干净,买点像样的工具都得掂量半天。

转机这玩意儿,有时候来得挺邪门。楼下住着个大学生,叫小飞,头发染得跟鹦鹉似的,整天捣鼓他那手机。有次他上来不是投诉,是好奇,扒着门框看我干活。

“叔,”他眼睛瞪得溜圆,“您这手艺,神了啊!纯靠卡榫,不用胶不钉钉?这发网上绝对火!”

我哼了一声,没搭理他。网上?网上能认出我这手艺?网上都是扭屁股唱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