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掌灯寻忆要‘信物’,你这帕子正好。”阿阮把绢帕铺在灯下,灯光映着帕子上的荷花,倒显得那半朵花有了些生气。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个小巧的竹制灯架,将琉璃灯稳稳固定在架上,灯架上还留着师兄刻的小竹节,是当年两人一起练手时刻的,一节代表阿阮,一节代表师兄,“今晚是十五,月亮会破云。亥时三刻,你到后山竹林入口等我。寻不回念想,分文不取。”
媳妇连忙点头,又从布兜里掏出一小袋铜板,袋子用粗麻绳系着,绳结打得紧实,磨得有些起毛,能听到里面铜板碰撞的“叮当”声。她双手捧着递过来,腰微微弯着,带着些讨好的姿态:“姑娘,这是定金,您先拿着。要是能让他记起来,我再给您补双倍!我家夫君以前最疼我,冬天会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暖着,夏天会去溪里给我摸凉瓜,晚上还会给我讲故事……他要是记起来,肯定也会谢您的……”
她说着,声音又低了下去,眼神里的光也暗了些,像是怕自己说的都是奢望,怕那些温暖的时光再也回不来。阿阮看着她,想起师兄没走的时候,也总在冬天把她的手揣进怀里,说她的手像冰疙瘩,得好好暖着;夏天会去后山的溪里摸鱼,烤着给她吃,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。
“先收着吧。”阿阮把铜板推了回去,指尖碰到媳妇的手,冰凉冰凉的,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,“等事成了再说。你回去吧,今晚别熬夜,保存点精神,寻忆时得全神贯注才行。对了,你夫君现在还常去后山吗?”
“不去了。”媳妇摇摇头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,“他说看到竹子就头疼,天天待在家里,要么发呆,要么劈柴,劈完的柴堆得比人还高,却不知道烧。我看着他那样,心里比针扎还疼……有时候我跟他说以前的事,他就坐在门槛上,盯着远处的山,一句话也不说,像没听见一样。有次我把帕子给他看,他还把帕子扔在地上,说我别再拿破烂烦他……”
说到最后,媳妇的声音哽咽了,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,又强撑着笑了笑:“姑娘,我知道我麻烦您了,可我实在没办法了,我不想他一辈子都这样……”
阿阮拍了拍她的手背,她的手很粗糙,是常年干活磨出来的茧,阿阮轻声说:“放心,我会尽力的。”她见过太多丢了念想的人,有的沉默,有的暴躁,有的把自己关起来,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而掌灯人能做的,不过是帮他们把丢在时光里的灵魂碎片,一点点捡回来,再轻轻放回他们心里,让那些被遗忘的温暖,重新生根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