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突然——

她缠绕的动作顿住了。

我的心脏也随之骤停一拍。

她没有回头,依旧保持着那个微俯的姿势,只是空着的左手缓缓抬起来,伸向脑后,咬住了束着自己长发的黑色发带末端,猛地一扯。

长发如瀑般散落下来,遮住了她部分侧脸。

然后,她猛地仰起头!

颈部拉出一条流畅而孤傲至极的曲线,汗水沿着鬓角滑下,滚过急剧起伏的喉咙。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界,她的眼睛透过散落的发丝,精准地捕捉到墙壁缝隙后的我。

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,没有羞恼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近乎残忍的了然和嘲弄。

“看够了吗?”

她的声音比夜风更凉,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,却又字字清晰,砸进我的耳膜。
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住,僵在原地,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。

她维持着那个仰头的姿态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冷笑一声:“敢说出去……”

她顿了顿,视线像淬了冰的刀片,刮过我的脸。

“我就在把杆上勒死你。”

话音落下,她不再看我,仿佛我只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蚊蝇。她重新低下头,继续手上的动作,拉扯绷带的力道似乎更重、更急骤了些,像是要把所有被窥视的怒火和某种积压的情绪,全都勒进那层层的白布里。

我猛地后退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
同屋的室友含糊地咕哝了一声。

我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,手脚一片冰凉。那之后很久,隔壁再没传来任何声音,死一般的寂静。而我一夜无眠,黑暗中反复闪现那双冰冷嘲弄的眼睛,那段汗湿的、绷紧的颈线,还有那白丝上一点点晕开的血痕,像雪地里的梅花,灼得人眼疼。

从那夜起,某种危险的张力便无声无息地绷紧了。我和沈璃,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同期集训生,被迫共享着那个窥破秘密的午夜,以及她那句冰冷的威胁。

集训地的更衣室总是紧张,我们这几间宿舍的女生时常被迫混用那间狭小的、弥漫着汗水与香氛气味的空间。我和她,很不巧地,撞在同一时间段的次数越来越多。

她像是刻意为之。

每次我进去,她要么刚好在换衣服,要么刚练完,浑身蒸腾着热气。她从不正眼看我,仿佛墙缝后的对视从未发生。但她总会“无意”地留下些什么。

有时是一条擦过汗的、微湿的缎带,随意搭在我的柜门把手上,丝绸料子冰凉滑腻,像蛇蜕。

有时是换下来的练功服,堆在长凳我常坐的那一端,布料上还残留着剧烈运动后的体温,一种暖烘烘的、带着独特体香的温热,熨烫着冰凉的塑胶凳面。

一次,甚至是一只她常用的那种护腕,弹性面料,内侧带着清晰的汗湿痕迹,就那么放在我的储物柜顶层,我伸手拿自己的东西时,指尖猝不及防地蹭到,那微潮的触感让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。

她从不说什么。每次我进去,她要么背对着我整理舞裙的系带,手指灵活地穿梭,要么对着雾蒙蒙的镜子梳理头发,眼神淡漠,仿佛一切只是巧合,是我自作多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