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他们骂累了,撂下句“明日再来”便走了。我瘫坐在门槛上,望着这个破败的家:屋顶漏光,四壁透风,唯一像样的家具是张缺了腿的桌子,用土坯垫着。
活下去。我对自己说。不光要活下去,还要活出个人样来,叫这帮势利眼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。
收拾爹的遗物时,我在炕洞最里头摸出个油布包。里头是本快散架的《农桑辑要》,书页泛黄,边角都被虫蛀了。我随手一翻,忽然怔住了。
书页间夹着几张粗麻纸,上面用木炭画着些奇怪的图:有的是堆肥窖的剖面,有的是曲辕犁的改良样式,还有一张画着不同作物间作的布局——这分明是现代农学中的套种技术!
我的心怦怦直跳。这些图纸笔法稚嫩,显然是原主自己画的。难道这个陈青河竟是个无师自通的农学天才?
屋外忽然传来窸窣声响。我警觉地抬头,正看见窗外有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,地上多了个小布包。打开一看,是半捧带着麸皮的粗粮。
记忆告诉我,那是邻居赵寡妇的儿子铁柱。看来这世上,到底还不全是王氏那般人物。
我攥紧了那几张图纸,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意。
好得很。既然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次机会,还附赠这么份“大礼”,我不在这大明王朝闹出点动静来,岂不是辜负了这番美意?
伯母,咱们的账,慢慢算。
第二章 艰难起步
要说人走背运的时候,喝凉水都塞牙。我原以为靠着那几张图纸就能在这大明混出个名堂,可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——首先我得填饱肚子。
屋后头有块不方不圆的盐碱地,杂草都长得有气无力。我瞧着那地,忽然想起实验室里做过的一个小实验。草木灰,对,就是这玩意儿。乡下人家灶膛里掏出来的灰烬,居然能中和土壤里的盐碱。这事儿说给现代人听准要笑掉大牙,可在那会儿,简直就是点石成金的法术。
我拖着个破筐子在村里转悠,见人就赔笑脸:“叔,灶灰还要不?婶子,灰渣子我帮您清喽?”
大伙儿看我的眼神活像见了鬼。也难怪,从前那个闷葫芦似的陈青河,如今居然主动挨家挨户收垃圾。有几个老婆婆嘀嘀咕咕,说什么“爹娘一去,这孩子怕是魔怔了”。
我才不管这些闲话。一连三天,我把收来的草木灰拌进盐碱地里,翻土、浇水,忙得浑身酸疼。最后撒下去的是从赵寡妇那儿讨来的野菜籽——她倒是好心,没问我发什么疯,还多抓了一把种子给我。
约莫过了十来天,那地里居然真的冒出点绿芽儿来。又赶上几场小雨,那些野菜长得飞快,绿油油的一片,在四月的风里摇摇晃晃,看得我心里直发痒。
第一批野菜收下来,我偷偷揣进怀里,天没亮就溜出村子。镇上的早市正是热闹时候,我蹲在角落里,把野菜摆得整整齐齐。你猜怎么着?不到半个时辰,就卖了个精光。城里人就爱吃这口野味儿,七文钱一把,抢得飞快。
我攥着那三百文钱,手心都在发烫。这可不是小数目——够买三斗糙米,能让我吃上一个月的饱饭。回去的路上,我破天荒买了两个肉包子,咬一口满嘴流油,香得我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