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忽然想起实验室窗台上的那盆绿萝。每次做实验到深夜,它都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绿着。和现在这些野菜也没什么不同,都是生命,都在挣扎着活下去。
不同的是,在这里,活下去就得拼尽全力。
第三章 剽窃与背叛
人要是倒了霉,连喝凉水都塞牙缝。这话我从前当笑话听,如今可是深有体会。地主催租的限期一天天逼近,我瞧着院里那点家当,就是把屋顶的茅草都拆去卖,也凑不出二两银子来。
正当我愁得嘴角起泡的时候,忽然想起《农桑辑要》里夹着的那张育苗图。这年头庄稼人种麦子,都是直接把种子撒地里,听天由命。要是能先育苗再移栽,保不齐真能多收几斗。
说干就干。我在屋后搭了个简易苗床,用树枝和破草席遮着,天天浇水照料,跟伺候祖宗似的。那些嫩绿的小苗一天一个样,长势喜人。我瞧着心里头美滋滋的,仿佛已经看见金灿灿的麦浪在向我招手。
可我忘了句老话:不怕贼偷,就怕贼惦记。陈金宝那小子不知从啥时候起,天天在我院子外头转悠,一双绿豆眼滴溜溜地往苗床上瞟。起初我还防着他,后来见他只是看,也就放松了警惕——毕竟以他那猪脑子,能看懂个啥?
我真是大错特错。没过几天,就听说陈金宝也在自家地里搭起了苗床,还逢人就吹嘘是什么“祖传秘法”。村里几个老庄稼把式直摇头,说这孩子怕是疯了,麦子哪有这么种的。
结果可想而知。那天天刚蒙蒙亮,我就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了。王氏披头散发地冲进我院子,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拍大腿:“丧门星啊!你施妖法害人啦!我家半亩麦苗全让你咒死啦!”
原来陈金宝照猫画虎,学我在苗床上盖草席,却用了湿柴生火保温,半夜里火星子溅出来,把整个苗床烧了个精光。
我气得直想笑。这就好比有人见裁缝做衣裳,自己也拿起剪子乱铰,最后怪裁缝的衣裳样子不好。
可村里人不这么想。王氏这一闹,左邻右舍都围了过来,对着我指指点点。有几个老婆子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,说什么看见我半夜在麦田里烧纸符。
“就是他!”陈金宝跳出来指着我,脸上还抹着锅底灰,活像个唱大戏的,“就是他教我用妖法种麦子!”
我简直要气笑了:“我何时教过你?”
“你、你那个苗床...”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:“里正大人要给我们做主啊!这扫把星克死爹娘不够,如今又要来害我们孤儿寡母啊!”
围观的乡亲们窃窃私语,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。也难怪,王氏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,谁沾上谁倒霉。有几个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婶子,也只是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,旋即又低下头去。
就在这时,我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。回头一看,是赵寡妇家的小子铁柱。这孩子约莫十二三岁,瘦得像根豆芽菜,却生得一双明亮的眼睛。他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个小布包,一溜烟就跑没影了。
我捏了捏,里头是半袋麸皮。后来我才知道,为了这点麸皮,赵寡妇当掉了她唯一一件完好的嫁衣——那是她死去的丈夫留给她的最后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