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苏晚掏出钥匙开门时,钥匙孔有点生锈了,转了好几下才打开。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,呛得她咳嗽了两声。客厅里的沙发还是当年他们从二手市场淘来的,米白色的布套已经发黄,扶手上有个破洞,是陆沉舟当年不小心用烟头烫的,后来她用一块小花布缝补了,现在那块花布也褪了色。

阳台的绿萝早就枯了,叶子卷成一团,像个皱巴巴的老人脸。她走过去,想把花盆扔掉,却在花盆底下摸到一个硬币——是当年他们攒钱买冰箱时,掉在那里的一块钱,现在还亮闪闪的。

她蹲下身,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抹布,开始一点点擦地板。地板是木质的,有些地方已经翘起来了,她擦得很仔细,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。擦到沙发底下时,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,她伸手摸出来,是个铁盒——是陆沉舟当年用来装军功章的盒子,他爷爷是军人,留给了他,后来成了他们的“百宝箱”。

打开铁盒,里面没有军功章,只有一叠车票,用橡皮筋捆着,整整齐齐的。

最上面一张是2017年9月12日的,上海到北京,硬座,票价158元。苏晚记得那天,陆沉舟说北京有个投资人可能愿意给他们投资,他们买不到卧铺,只能坐硬座。火车开了十四个小时,她靠在陆沉舟肩膀上睡着了,醒来时发现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,怕吵醒她。

下面一张是2017年10月3日的,北京到上海,还是硬座。那天投资人没谈成,他们揣着仅剩的几百块钱往回走,陆沉舟一路上都没说话,她怕他难过,买了根糖葫芦给他,他却把最大的那颗喂给了她,说“没关系,下次再来”。

一叠车票,一共十三张,都是2017年的,上海到北京,北京到上海,再到广州、深圳……那一年,陆沉舟创业失败,负债三百多万,她陪着他跑遍了大半个中国,坐了十三趟红眼火车,只为了谈一个或许根本不会成功的投资。

最后一张车票的背面,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小字,字迹有点潦草,是陆沉舟的字:“等熬过这关,给苏晚买最好的拖鞋。”

苏晚攥着那张车票,指腹反复摩挲着“最好的”三个字,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,落在纸上,蓝色的墨迹晕开,像一朵哭花的小蓝花。她想起当年冬天,他们住的公寓没暖气,她的脚总是冰凉的,晚上睡觉只能揣着热水袋。陆沉舟说“等我有钱了,就给你买双最暖和的拖鞋,让你冬天也不用冻脚”,她当时笑着说“我不要最好的,只要你买的”。

可后来,他们有钱了,搬去了城北的别墅,有暖气,有地毯,她再也不用冻脚了,他却忘了当年的承诺。

她把车票放回铁盒,又在柜子里翻了翻,找出一条红色的围巾——是陆沉舟第一次发工资给她买的,当时他手里攥着钱,紧张地说“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,就买了红色,你穿红色好看”。她围上围巾,闻到上面淡淡的烟草味,是陆沉舟的味道,这么多年了,还没散。

窗外的天渐渐黑了,苏晚没开灯,就坐在沙发上,抱着铁盒,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。她想起当年,他们没钱买蜡烛,停电的时候,就坐在沙发上,借着手机的光聊天,陆沉舟会给她讲他小时候的事,她会给他唱跑调的歌。那时候日子很苦,却比现在甜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