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悯化作沉甸甸的怒焰,在他心口灼烧。他收回手,看着光晕中仍在徒劳挣扎、飞速消融的人形,不再犹豫。
救人。必须立刻救人。
他伸出左手食指,指尖一点金芒凝聚,越来越亮,隐隐有玄奥的符文在光芒中流转。继而,他并指如刀,在右手腕脉处轻轻一划。
没有鲜血淋漓。
一滴浑圆饱满、赤金中透着无尽生机绿意的神血,自创口缓缓溢出,悬浮于空。刹那间,满室生香,那是一种混合了亿万灵草精华、生命初绽的极致芬芳,瞬间将污浊与恶臭涤荡一空。神血周围光晕流转,地皇之气弥漫,脚下地面竟有无形草木虚影萌发生长。
那被禁锢的病患似乎也嗅到了这气息,挣扎缓了一瞬,浑浊的眼珠里竟流露出一种本能的、极致的渴求。
神农指尖轻弹。
那滴赤金神血倏忽飞出,落入病患大张的、沸腾的喉口。
“嗡——”
青光屏障应声撤去。
神血入腹,磅礴无尽的生机瞬间爆发,柔和而强大的清辉自病患体内透出,那灰败沸腾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、修复,新生的肌肤嫩红光滑,蔓延开来。
有效!
神农凝神注视,心中稍安。
然而,这安心仅持续了一息。
就在那病患身体几乎完全恢复、甚至连干瘦的躯体都变得充盈健康的刹那,他喉咙深处猛地发出一声既非痛苦也非舒爽的、怪异至极的咯咯声。
刚刚新生、光洁无比的皮肤之下,猛地凸起无数蚯蚓般的青黑色血管,疯狂扭动!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灰败之气轰然爆开,他身体剧烈抽搐,双眼瞬间变得彻底漆黑,没有一丝眼白。
“噗——嗤——”
比沸水滚烫百倍的血肉脓浆,从他周身毛孔猛烈喷溅而出,如同万千细小的毒箭!整个身躯像一个被吹爆的血囊,在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中轰然炸开,碎肉、毒血、焦黑的骨渣呈放射状涂满四壁,滋滋作响,恶臭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。
只剩下一个勉强保持着人形轮廓的、沸腾的、不断喷溅的焦黑肉堆留在原地。
神农僵在原地,手腕处的创口早已愈合,但他指尖冰凉,怔怔地看着眼前这远超之前惨烈十倍的景象。空气中那极致的生机芬芳尚未散尽,却已被更浓重的毁灭恶臭彻底吞噬。
失败了?他的血…他的血竟成了这诡异毒物的燃料?!
屋外,死寂被打破。
不知何时,那些紧闭的门窗后,出现了一双双眼睛。麻木的、绝望的、恐惧的,最后一点点转化为洞悉一切的、燃烧着疯狂恨意的眼睛。
他们看见了神农进来,看见了那滴神异非凡的血,更看见了屋内族人那比之前凄惨百倍的可怖死状。
窃窃私语开始汇聚,变成哭嚎,变成诅咒,最终汇成汹涌的、撕裂一切的狂潮。
“是他!是他害死了柱子!”
“那血…那血是毒!比瘟疫还毒!”
“他不是来救我们的!他是来催命的!”
“瘟神!恶魔!”
“杀了他!杀了这个恶魔!!”
石块、烂泥、破瓦罐,从四面八方砸向那间茅屋,砸向站在门口的神农。他没有躲闪,任那些污秽之物砸在衣袍上,溅开。凡人的投掷伤不了他分毫,但那一声声淬毒般的诅咒和恨意,却比任何神兵利刃都更尖锐地刺入他的神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