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这些的时候,她一直安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也没有流露出寻常女人会有的害怕或同情的神色。她就那么看着他,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,情绪复杂地翻涌着,有探究,有理解,还有一种……仿佛感同身受的寂寥。她的沉默和专注,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鼓励,让陈山将那些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和孤寂,一点点袒露在这个陌生而神秘的女人面前。
期间,他伸手去拿炕桌上的烟袋锅,想借尼古丁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情绪。动作稍大了些,猛地牵动了肩胛下那处新鲜的伤口,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,让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,倒吸了一口冷气,眉头瞬间死死拧紧。
她的反应快得惊人。
几乎在他痛哼出声的瞬间,她已倏然起身,探过不算宽敞的炕桌。微凉的指尖带着屋外未散的寒气,以一种不容拒绝又似乎理所当然的姿态,轻轻滑入他微敞的棉袄襟口,精准地按在了那处缠绕着干净白布的狰狞疤痕上。
陈山浑身肌肉骤然绷紧!不是因为疼痛,那触碰其实极轻。而是一种奇异的、如同微弱电流窜过的感觉,从那冰凉的指尖接触点猛地扩散开,直冲头顶,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甲圆润的边缘,极轻地刮擦过伤口周围新生的嫩肉,引发一阵细微而战栗的麻痒,比伤口本身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招架。
他猛地抬眼看向她。
她却正微微蹙着眉,极其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,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看见她瞳孔深处细微的、如同漩涡般的纹路,以及那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的诱人阴影。她的眼神复杂难辨,有关切,有探究,还有一种……他无法理解的、深藏的、几乎灼人的悸动。
随后,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,唇角重新弯起那个极淡的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蛊惑的弧度,喃喃低语,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脸颊:
“陈山大哥,您这眼睛……当真特别。像俺们老家那极北深山里,万年冻土下才挖得出来的老琥珀,看着温润透亮,里头却封着谁都看不懂的古早年月,还有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凶险劲儿。”
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。那一刻,陈山觉得自己的魂灵仿佛真的被那片她口中的“琥珀”给吸了进去,周遭酒馆的喧嚣瞬间褪去,变得模糊不清。一种强大的、原始的吸引力,如同猎豹嗅到血腥,在他体内轰然点燃。
他几乎是凭着本能,猛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。她的腕骨纤细,皮肤冰凉滑腻,在他粗糙灼热的大掌中微微颤了一下,却没有挣脱。 他用力一拉,她轻呼一声,半个身子便被他带过了炕桌,跌入他怀中。浓烈的土烧味、他身上独有的烟草与山林的气息,与她带来的冷冽清香猛地碰撞、交融,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暖昧氛围。
他的手臂铁箍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肢,将她死死按在自己坚硬滚烫的胸膛上,低头寻找她的嘴唇。她的呼吸急促起来,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,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野性的、同样被点燃的火焰。她没有抗拒,反而仰起头,生涩却热烈地回应了这个带着酒气和掠夺意味的吻。
唇齿交缠间,是冰与火的碰撞,是理智崩断的脆响,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、宿命般的纠缠的开端。他粗糙的手掌在她纤细的背脊上用力揉按,仿佛要将这具微凉而诱人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,驱散那彻骨的孤寂。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,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兽,却又主动贴近那灼热的危险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