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我醒来时发现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桂花糕,上面用血画着双鱼纹。昨晚喂我吃糕的小太监躺在井底,喉咙被银钗扎穿,而我的指尖正滴着和他伤口同样味道的腥甜。母妃在宫宴上突然七窍流血暴毙时,我曾发誓要杀光所有下毒的人——可现在我才想起,二十年前冷宫那个雪夜,是我亲手把第一块毒糕塞进了双生弟弟的嘴里。

1

雨水把朱雀街的青石板泡得发亮。我弯腰去捡滚落的玉扳指,鼻尖突然撞进一缕苦杏香。抬头时,月白裙裾正扫过我的鎏金马鞍。

“王爷当心。”青玉簪坠下的水珠在她伞沿悬着,要落不落。

我盯着那滴水。它砸在石板上时,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紧的声响。太巧了。春宴百官入宫的时辰,偏有个撑八十四骨油纸伞的女人,在靖王府的必经之路磨蹭。

回府时老宦官正在喂鹦鹉。那畜生突然扑棱翅膀尖叫:“密函!密函!”食盒里桂花糕的霉斑,像极了福安袖口常年蹭上的污渍。

三更梆子刚响,房梁就传来瓦片轻磕声。我摩挲着琉璃眼罩躺在榻上,数到第七声猫叫时,书案传来绢帛翻动的窸窣。真有意思。白天那柄伞上的苦杏味,现在正混着我案头的龙涎香。

“苏姑娘。”我对着虚空开口,“你爹没教过你,偷看军报前该先灭掉身上的毒香?”

房梁上黑影骤然僵住。淬毒银针擦着我耳畔钉入床柱时,我终于看清她腕间缠着的红线——和黑衣少年剑柄上同样的双鱼纹。

福安在门外咳嗽:“王爷,老奴送安神汤来了。”瓷碗底沉着没化开的药粉,闻着像他袖里那块桂花糕的霉味。

黑衣少年就是这时候破窗而入的。他剑尖挑飞药碗的姿势,跟昨夜在屋顶拦截我暗卫时一模一样。碎瓷片溅到苏枕雪裙角上,她反手三根银针冲少年咽喉而去。

我摘下琉璃眼罩。左眼瞳孔里映出他们缠斗的身影,像在看皮影戏。少年突然甩出半块玉佩,苏枕雪的针尖堪堪停在玉佩双鱼纹的鱼尾处。

“真热闹。”我踩住地上还在冒泡的药汤,“一个两个的,都当本王这靖王府是瓦舍勾栏?”

福安袖口抖得厉害,那块桂花糕终于掉了出来。霉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。

2

月光在碎瓷片上割出细小的光斑。福安佝偻着背往阴影里退,那块发霉的桂花糕被黑衣少年剑尖挑着,悬在我们四人中间晃荡。

"王爷明鉴..."老宦官嗓子像被砂纸磨过,"老奴只是..."

我踹翻药炉。炭火滚到苏枕雪脚边,她绣鞋上沾着的泥印突然让我想起件事——朱雀街的青石板,今早刚被雨水冲刷得能照见人影。

"苏姑娘鞋底的黄泥。"我用脚尖拨了拨炭块,"整个皇城,只有西郊马场才产这种黏土。"

银针在她指间转出寒光。黑衣少年突然扯开衣领,锁骨下方露出道陈年箭疤——和五年前母妃遇刺时,羽林卫缴获的弩箭口径分毫不差。

房梁传来瓦片松动的声响。我数着呼吸,在第七下时抬手打翻烛台。十二扇屏风后的机关同时启动,边防图卷轴"咔嗒"裂成两半,露出里面真正的北疆布防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