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以为会见到一群喧闹的无赖，但里面的情景却令人毛骨悚然。
房间比想象中要大，却低矮得让人感到压抑。浑浊的空气里混合着烟草、汗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霉味。唯一的光源来自赌桌上方的吊灯，它低低地悬着，在绿色台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，而房间的其他角落则沉浸在深深的阴影之中。
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赌桌，围坐着几个面色惨白的赌客。一个瘦骨嶙峋、长发遮眼的年轻人死死盯着牌面，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；他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，时不时舔拭干裂的嘴唇。另一个胖乎乎、满脸痘印的家伙正用铅笔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，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内容；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，在灯光下泛着油光。还有一个穿着过时西装的中年人，他的领带松垮地挂着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仿佛已经失去了感知现实的能力。
就连庄家的声音也低沉得可怕，像是从坟墓里传来。那是个面色灰暗的男人，约莫四十岁年纪，梳着过分服帖的分头，一双眼睛如同两潭死水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。他发牌的动作机械而精准，像是经过无数次重复的机器。
赌桌上玩的是“红与黑”——一种简单却令人着迷的玩法。庄家每次从牌盒中抽出一张牌，玩家押注下一张牌是红色还是黑色。赔率一比一，看似公平，但庄家永远占有微妙的优势。此刻牌桌上堆着不少筹码，却奇怪地没有任何赌博场所应有的喧嚣与热烈。赌客们下注时沉默不语，赢钱时不见喜悦，输钱时也没有抱怨，整个场景如同一场诡异的哑剧。
本想寻点乐子，我却很快发现自己需要刺激来驱散慢慢侵蚀心灵的压抑。这里的氛围太过诡异，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抽走房间里的氧气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摆脱那种莫名的不安感，走向赌桌，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——加入赌局。
不幸的是——这不幸在最后才显现出来——我开始赢钱。赢得不可思议，赢得让人惊异。
最初我只是试探性地下了几个小注。奇怪的是，每当我凭直觉随意下注，总是能猜中颜色；而当我试图计算概率、分析规律时，反而会输。这完全违背了常理——赌博本质上是个数学游戏，长期来看庄家永远占优。但在这里，数学定律似乎失效了。
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赌客渐渐围拢过来，一双双充满迷信的眼睛盯着我面前越堆越高的筹码。他们窃窃私语，说这个外地来的生面孔今晚要赢走庄家所有的钱。在这些低语中，我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：“运气太好了”、“不可思议”、“从来没有见过”...
庄家的脸色依然平静，但仔细看去，会发现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汗。他发牌的动作依然精准，但每次将筹码推向我时，手指会有几乎难以察觉的迟疑。赌场气氛白热化，寂静被打破，每次庄家将筹码推到我面前，人群中就会响起低沉的咒骂声。
只有陈伟还保持冷静。他不知何时已经退到房间的角落，靠墙站着，双手插在裤袋里。当我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小山时，他走过来凑近我的耳边，用方言低声说：“见好就收吧，这地方不对劲。”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紧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