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与镜中的他对视。

褚砚的嘴角,在江晚疏看不见的角度,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。那不是一个笑容,更像某种冰冷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弧度。他替她整理衣领的手,缓缓滑下,极其自然地插进了自己家居裤的口袋里。

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、坚硬的金属小方块。

他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,依旧是那副带着点温和询问的样子,看着镜中的妻子。然而,插在口袋里的手指,却猛地收拢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碎裂声,在他紧握的掌心深处响起。像是什么精密仪器内部核心被瞬间捏爆的哀鸣。

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,外壳裂开了细密的纹路。

“那就好。”褚砚的声音平稳地响起,听不出任何异样,仿佛刚才那声微不可闻的碎裂从未发生。他甚至还抬手,极其自然地拂开了她肩头一缕并不存在的灰尘。“累了吧?早点休息。”

他收回手,转身,不再看镜子,也不再看她。那股浓烈的栀子花香,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扎在他的神经末梢上。

他走出卧室,轻轻带上了门。门板合拢的瞬间,隔绝了那刺鼻的香气,也隔绝了镜子里那张瞬间松懈下来、带着一丝茫然和复杂情绪的脸。

客厅的黑暗重新拥抱了他。褚砚没有开灯,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。黑暗中,他摊开手掌。

掌心躺着那支小巧的录音笔。冰冷的金属外壳上,清晰地印着几道深刻的指痕,一道细微的裂痕贯穿了它小巧的机身。他面无表情地捏着它,指尖在裂痕处摩挲了一下,然后,拇指用力一按。

“咔嚓。”

裂痕扩大,一小块碎裂的塑料外壳掉落在深色的地毯上,无声无息。

他把它重新揣回口袋,身体向后,深深陷进沙发冰凉的皮质靠背里。黑暗中,只有他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,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,在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、光怪陆离的影子。

那影子,像一张无声狞笑的脸。

第二章

“云顶”酒店的宴会厅,灯光璀璨得有些晃眼。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,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,也洒在衣香鬓影、言笑晏晏的人群身上。空气里混杂着高级香水、酒精、冷餐点心和一种名为“成功”的浮躁气息。

江晚疏坐在靠窗的一桌,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高脚杯细长的杯脚,杯中的香槟只浅浅地覆着杯底,金色的气泡早已消失殆尽。她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听着旁边几个女同学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谁家的孩子进了国际学校,谁又换了辆新车,谁的老公最近又升了职。那些声音嗡嗡地响着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模糊不清。

她的目光,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不受控制地,一次又一次地飘向宴会厅的另一端。

沈确就站在那里。

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,衬得身形挺拔。比起当年那个带着点青涩傲气的少年,如今的他眉宇间沉淀了更多成熟和一种……游刃有余的世故。他正被几个人围着,谈笑风生,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,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轻轻晃动。他似乎说了句什么,引得周围人一阵笑声。他微微侧头,嘴角噙着那抹江晚疏无比熟悉的、带着点玩世不恭意味的弧度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