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页一页翻下去,全是关于她的记录。林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,砸在笔记本上,晕开了墨迹。她想起去年冬天,她给外婆打电话,说自己咳嗽得厉害,外婆在电话里急得声音都变了,让她赶紧去买川贝炖梨,还说“要是家里有,我早给你寄过去了”。当时她忙着赶项目,只敷衍了几句,说“知道了,外婆”,就挂了电话。
现在想来,那天外婆挂了电话后,大概又坐在院子里,对着药箱发呆吧。她一定想把自己的川贝母寄过来,可又怕寄过去坏了,只能一遍遍地在笔记本上写着“晚晚咳嗽,要吃川贝炖梨”。
林晚合上书,把笔记本抱在怀里,像抱着外婆的体温。堂屋的时钟“滴答滴答”地走,阳光慢慢移到墙角,她忽然听见院门口有脚步声,回头一看,是隔壁的王奶奶。
王奶奶手里拎着一篮子青菜,看见她,眼睛一下子红了:“晚晚,你可算回来了。你外婆走的时候,还念叨着你,说你要是回来,看不到她,该多难过。”
林晚站起身,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。
“你外婆啊,”王奶奶叹了口气,走进来坐在八仙桌旁,“前阵子天凉,她非要上山采金银花,说你夏天容易上火,要给你晒点寄过去。我拦着她,说你在城里什么买不到,可她不听,说自己采的干净。结果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,腿都肿了,也没告诉你。”
林晚的眼泪又涌了上来。她想起去年秋天,外婆给她寄了一包金银花,说“自己采的,煮水喝败火”。当时她还嫌麻烦,随手放在了抽屉里,直到现在都没拆开。
“她走的前一天,还跟我说,”王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等晚晚回来,我要给她煮红薯粥,她小时候最爱喝了。”
红薯粥。林晚想起小时候,每天早上醒来,厨房里都飘着红薯粥的香味。外婆会把红薯切成小块,和大米一起煮,煮得软糯香甜。她总是捧着碗,坐在门槛上喝,外婆就坐在旁边,看着她,笑盈盈地说:“慢点儿喝,别烫着。”
后来她去城里读高中,每个月回家一次,外婆还是会给她煮红薯粥。再后来,她读大学,去了更远的城市,一年只回一次家,外婆的红薯粥,就成了她最想念的味道。
去年春节,她回家过年,外婆给她煮了红薯粥,她喝了一口,说“外婆,这红薯粥好像没以前甜了”。外婆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说:“可能是红薯不好,明年外婆种点好的。”
现在她才知道,不是红薯不好,是外婆的手,已经没力气把红薯煮得那么软糯了。她的外婆,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已经慢慢变老了,老到连上山采药都会摔跤,老到连煮红薯粥都要费很大的劲。
王奶奶坐了一会儿,就走了,临走前说:“晚晚,你外婆的东西,我都给你收拾好了,在里屋的柜子里。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就喊我。”
林晚点点头,送王奶奶到院门口。看着王奶奶的背影消失在村口,她转身回到堂屋,走到里屋。里屋的柜子是外婆结婚时的嫁妆,红漆已经掉了不少,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,里面是她和外婆的合照。照片里的她,扎着两个小辫子,坐在外婆的腿上,外婆抱着她,笑得特别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