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栗。那不是身体的战栗,身体正在消失。那是灵魂的剧烈颤抖,是一种被彻底亵渎、彻底摧毁的极致惊恐。意识在疯狂的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被动地“观赏”,承受这永无止境的酷刑。
秃鹫们效率惊人。它们的工作接近尾声。石台上 mostly 只剩下一具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骨架,零星挂着一些深红色的肉屑,白色的骨头映着刚刚升起的、惨白的月光,反射着凄凉的光。血迹染红了整片石台,空气中那浓重的甜腥味几乎令人窒息。
它们开始散去,满足地拍打着翅膀,飞回漆黑的夜空。
主办者再次走上前。他满意地审视着祭坛上的作品,那具骨架,以及骨架前方,那颗被摆放得端端正正、面容定格在最终极致恐惧表情的头颅。
他俯身,凑近我,那双疯狂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此刻无法言说的存在。
他笑了,声音低沉而愉悦,如同情人间的低语,却带着地狱最深处的寒意:
“看,多么完美……直至最后一刻,直至一无所有。”
“这才是……真正的‘天葬’。”
风声是唯一的哀歌,盘旋不去。
风声是唯一的哀歌,盘旋在空旷寂寥的山巅。
主办者那带着地狱寒意的低语,像最后一块冰,投入我早已沸腾却无声的意识深渊。完美?一无所有?这亵渎神圣的狂言,这扭曲仪式的终局,就是他要的“完美”?
我的“视野”里,那具森白的骨架在惨淡月光下泛着冷光,零星挂着的肉屑和凝固的血污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。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固了空气,粘稠得令人窒息。秃鹫们大多已满足地飞离,巨大的翅膀拍打声渐次消失在漆黑的夜空,只留下一两只还在贪婪地啄食着骨缝里最后一点残留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哒”声。
他退后一步,如同欣赏一幅刚刚完成的杰作,那双疯狂的眼睛最后扫过石台,扫过我——那颗被安置在石座上、定格在永恒惊骇中的头颅。然后,他转身,没有丝毫留恋。其他那些穿着藏袍、眼神空洞的人影,如同接收到无声的指令,沉默地跟在他身后,像一群被线牵引的木偶,沿着来时那条险峻的小径,消失在陡峭的山壁之下。
山巅彻底陷入了死寂。
只有风,永无止境地呼啸,刮过岩石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卷起残留的血腥和羽毛碎屑。
我被留在这里。
独自。以这种最恐怖的形式。
意识被牢牢钉在这颗逐渐冰冷的头颅里,被迫面对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残骸。那无边的惊恐并未随着仪式的“结束”而消散,反而像这高原的夜寒,一丝丝、一寸寸地更深刻、更绝望地渗透进来。没有身体可以颤抖,没有声带可以嘶嚎,只有纯粹的精神在承受这永恒的凌迟。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或许只过了一刻,或许已是永恒。
月光缓慢移动,将骨头的影子拉长、扭曲,投射在染血的白石上,像一场无声的皮影戏,上演着我自己是如何被拆解、吞噬。
那两只最后的秃鹫终于也餍足,它们展开宽大的翅膀,笨重地蹬地起飞,融入夜色。其中一只的利爪掠过我的头骨侧面,带起一阵轻微的震动和摩擦声,那感觉清晰得令人发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