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那里,像一个冰冷的心脏,在极其缓慢地搏动,吸收、转化着昨夜倾泻的所有死亡。

而我的骨架,我那副被啄食干净的骨头,正贴合在这脉络之上,像电路板上的导线,成为了这冰冷循环的一部分。

一种更强烈的、令人作呕的共鸣通过这感知传来。那不再是模糊的“饥饿”,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——指向我这残留的意识,指向那副骨架。

祭坛…想要吞噬完整。它吞噬了血肉,现在,它想要吞噬掉最后驻留于此的“我”,将这场盛宴彻底终结,将所有的“养分”完全吸收。

那牵引感骤然加强!不再是蛛丝般的试探,而像无数冰冷的钩子,猛地扎进我的意识,要将我拖拽下去,拖入那石头内部的、永恒的冰冷与虚无!

无声的尖叫在我存在的每一寸炸开。那愤怒的火苗几乎瞬间就要被扑灭。

就在彻底沉沦的边缘,那扎在我意识里的、来自祭坛的冰冷碎片,突然剧烈震颤起来。它原本是侵略者,此刻却像遇到了同源却更具侵略性的力量,发出了尖锐的警示般的嗡鸣。

这突如其来的内部混乱,给了我一瞬间的喘息。

本能地,我不是用愤怒去对抗那拖拽的力量——那太庞大——而是猛地将全部意识,像一只无形的手,抓向了那副与我有着最深切联系的森白骨架!

通过那副骨架,通过它与祭坛的接触,我的意识仿佛瞬间被接入了一个庞大、古老而黑暗的网络。

轰!

无数的碎片信息,混乱的能量流,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我的感知。

不是景象,不是声音。是感觉。是无数濒死的极致恐惧,是血肉被撕裂的痛苦,是冰冷刀锋划过喉咙的触感,是秃鹫尖喙啄入眼窝的剧痛……无数份痛苦,无数份绝望,无数份被强行终结的生命最后迸发出的能量,它们被祭坛吸收、储存、转化,形成了这片土地下汹涌的黑暗河流。

我是最新的那一滴汇入的鲜血。

而在这混乱的洪流中,我捕捉到了一些更“清晰”的碎片。一双双同样惊恐、难以置信的眼睛,在最后的瞬间,倒映出同一个穿着藏袍的疯狂身影。不同的面孔,不同的年代,相同的仪式,相同的终结。还有那些执行者的空洞眼神,他们不是活人,更像是被祭坛、或者被主办者用某种方式操控的傀儡,他们的意识早已被抽空,只剩下执行仪式的本能。

这些碎片尖锐如玻璃,切割着我的意识,但同时也给了我一个诡异的支点。

祭坛在拖拽我,想要同化我。

但我,通过那副骨架,也短暂地“连接”上了它。

我不是第一个,但我可能是第一个,在仪式“结束”后,还以这种形式“存在”,并触碰到它内部运作的。

拖拽的力量再次袭来,更加凶猛。那祭坛的冰冷心脏搏动加快,仿佛被我这顽抗的“异物”激怒。

我不能被拖下去!一旦被完全吞噬,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!

混乱中,我抓住那唯一的“锚点”——我的骨架。我将所有意识死死钉在那上面,仿佛那是我曾经拥有过的身体的最后回声。

拖拽与锚定。一场无声的、发生在意识层面的残酷拔河。

祭坛的力量庞大而古老,但我与骨架的联系,是它自己仪式造就的通道,是最直接的纽带。我的意识在这疯狂的拉力下几乎要碎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