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裴无咎会装作无辜,咳着血说:“师兄何必为一句关心动怒?”

我松开手。

寒门子弟,最懂隐忍。

一步走错,十年白走。

我转身离开,脚步轻得像雪落。

夜里,我回到婚房。

屋里冷,炭火将熄。我取出一坛梅酿,三年前她最爱的酒。我亲手温了,倒进两只杯里。

她回来时,发梢带雪。

“清漪。”我递过酒,“这酒,我存了三年。”

她接过,只抿一口,就放下。
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她看着窗外,“一成不变。裴师弟说,人该往前看。”

我盯着她侧脸。

“往前看?”我问,“往哪看?”

她没回答,吹灭灯,躺下,背对着我。

我坐在桌边,没动。

月光从窗缝照进来,落在剑穗上,红得发暗。

那一夜,我坐到五更。

天亮前,雪停了。

我起身,披衣出门。

沈清漪昨夜说要去后山寒潭边誊抄东西。那地方偏,风大,她从不去。除非——有人在等她。

我沿着雪地走,脚印一行,笔直向前。

寒潭边没人。

我藏身石后。

片刻,脚步声响起。

沈清漪来了,手里捧着一方青布。

裴无咎随后,披着狐裘,脸色苍白,像真病了一样。

她抬手,将一块玉佩系上他腰带。

我心跳停了一瞬。

那是我的玉佩。

青玉雕成,正面刻“砚”,背面刻“心不改”。她婚前亲手所赠,说:“此生此心,只系一人。”

这些年,我贴身佩戴,从未离身。

可现在,它挂在另一个男人腰上。

“冷吗?”她问裴无咎。

“不冷。”他握住她手,“有你在,就不冷。”

她没抽手。

我站在石后,右手搭在断江柄上。

拔剑,只需半息。

一剑穿心,不过眨眼。

可我不能。

我是外婿,他是掌门爱女的师弟。我若动手,便是罪人。青城上下,无人会信我。沈玄机会说我嫉妒发狂,沈清漪会说我毁她亲人。

我手慢慢松开。

左手探入怀中,摸到另一枚玉佩。

备用的。一模一样,只是没刻字。

我将它收回。

然后转身。

雪地上,留下一行脚印。

笔直,无回。

回到房中,我摘下剑,解下剑穗。

红绳在掌心缠了三圈,像血。

我把它放进匣子,压在箱底。

三年了。

我为她折梅,为她守夜,为她替掌门挡过暗杀,为她一剑斩退三派围攻。

我从外门杀到内院,从寒门登上高台,只为了——能堂堂正正娶她。

可她心里,从没把我当归人。

她要的,是那个装病装弱、靠她施舍活命的裴无咎。

我坐在桌前,磨剑。

断江刃口崩过三处,我一寸寸磨。

天光大亮。

门外传来脚步。

沈清漪站在门口,脸色有些白。

“你昨晚……没睡?”

我头也不抬:“磨剑。”

“师弟他……昨夜受了寒,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我打断她,“你去吧。”

她顿了顿,没再说什么,转身走了。

门关上。

我停下磨剑的手。

窗外,雪又开始落。

很轻,很静。

可我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