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表面看,全是江湖上常见的速成法门。字字有出处,句句能圆上。没人能查到我头上。
我提笔,在废纸上默写真本口诀,一笔一划核对。
改得没错。
“你若安分,我奈何不了你。”我低声说,“可你……怎会不急?”
裴无咎那种人,平日装病卖弱,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压人一头。如今沈清漪亲自送功法上门,他能忍住不贪?
不能。
他一定会连夜开练。
一定会跳过筑基,直冲关窍。
然后——
骨头会先裂,再碎,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。
我吹灭残烛。
黑暗里,剑穗轻轻晃了一下,像一滴血坠入深井。
三日后,演武场晨训。
我站在场边,看裴无咎练剑。
他脸色比往常更白,手却稳得出奇。一套基础剑式,竟使出了内门高阶的劲道。几个外门弟子看得发愣。
“裴师兄这是突破了?”
“听说昨夜在寒潭边练到三更,回来时脚印都是歪的。”
我冷眼看着。
劲道是强了,可步伐虚浮,出剑时肩头微颤,那是气血不稳的征兆。他现在像一壶烧到将沸的水,再添一把火,就得炸。
沈清漪来了。
她站在裴无咎身后半步,手里捧着一方布巾,等他收剑,便递上去。
他接过,指尖擦过她手背。
她没躲。
我转身走开。
回到居所,我取出备用玉佩,放在灯下。
青玉无字,和昨夜那块一模一样。我摩挲片刻,重新收进怀里。
从今往后,我不再是那个守着信物等回心转意的人。
我是执剑的人。
规则由我定。
当晚,我又去了寒潭。
雪停了,潭面结了薄冰,裂出几道细纹。我藏身石后,静静等着。
子时刚过,脚步声传来。
裴无咎独自前来,披着黑袍,手里攥着那卷黄纸。他走到潭边,盘膝坐下,深吸一口气,开始运功。
我看见他额头青筋突起,双手掐诀,指尖发抖。
半个时辰后,他猛地咳了一声,嘴角渗出血丝。
可他没停。
反而咬牙继续,掌心拍向自己膻中穴,强行引气入脉。
我静静看着。
他知道自宫是首戒,可他没问为什么。他只当是代价,咬牙就能过。
可真正的陷阱,不在这里。
在第三页那句“子时引阴气入任脉,连冲三关”。
阴气入体,本该缓行,他却急于打通关窍,直接猛冲。寒潭边阴气重,此刻又是子时极阴,两相叠加,气血逆行。
他撑不了三次。
果然,第三次冲关时,他身体一僵,喉头滚了下,又咳出一大口血。
可他抬手抹去,继续。
我转身离开。
他知道自宫是开始,却不知道——死,才是终点。
回到房中,我磨剑。
断江刃口崩过三处,我一寸寸磨平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很轻,停在我门口。
我没抬头。
门没开,脚步又退了。
我停下磨剑的手,剑刃映着烛光,冷得像冰。
我知道是谁。
她来过,又走了。
或许她想问那功法有没有问题,或许她看见了裴无咎的血。
可她终究没进来。
因为她心里,早已选好了答案。
我收剑入鞘,吹灭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