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外头雨又下了起来,敲在瓦上,一声紧一声。

我靠着墙,闭眼。

不是要睡,是让身子歇。腿还在发沉,肩背那道旧伤贴着冷墙,隐隐抽着。但脑子没停。从写下和离书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,走得再远,有些事也不会放过我。

所以当屋顶传来第三声轻响时,我没动。

瓦片被掀开一条缝,雨水滴进来,砸在桌面上,啪的一声。

我等他落下来。

人影从房梁扑下,刀光直刺心口,走的是偏锋,快而低,专挑肋下空当。是外门的“蛇行刺”,但加了杀意,收不住手。

我侧身,剑鞘撞他手腕,同时抽剑出半尺,刃口磕上刀身,一声脆响,短刀断成两截。

他一愣,我抬膝撞他胸口,人往后退,撞翻了桌子。

闪电劈下来,照亮他脸上的黑巾。

我没追,只把剑横在身前,说:“赵七,你当外门执事十年,不该用这路子。”

他没答,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柄细刺,贴着地面向我脚踝扫来。

我踩住刀尖,剑柄下压,砸他鼻梁。他仰头,我顺势扯下黑巾。

脸露出来时,我眼皮跳了一下。

真是赵七。

他右耳缺了半片,是早年押镖被马贼咬的,门里人人都认得。可现在这张脸,青白浮肿,眼窝发黑,像是熬了几天没睡。

“谁派你来的?”

他不答,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,嘴角突然溢血。

我扑过去掰他嘴,已经晚了。牙囊破了,毒发得快,他抽了两下就不动了。

屋子里静下来。

雨还在下,桌上那袋米被掀翻,白粒撒了一地。我蹲下,在他怀里摸了摸。

外衣空的。

内襟缝着一块硬物,指尖抠开线头,掏出一块玉符。

冷的。

正面雕着一头狼,竖耳张口,是北燕军纛。背面刻了两个字:“寅三”。

我盯着那字看了很久。

寅三是暗桩编号,青霄门外务密档里记过一次——三年前有封北燕密信被截,落款就是“寅三报”。当时掌门查了半个月,没结果,最后不了了之。

赵七一个执事,碰不到密档。

但他能碰外务。

裴无咎入门三月,就管了外门调度,清璃亲批的。

我捏着玉符站起来,走到门边。

门没关严,雨潲进来,打湿了门槛。街对面是家酒肆,灯还亮着,有人在划拳,声音混着雨声传过来。

我低头看赵七的尸体。

他鞋底沾着泥,是山道那种湿红土,不是边城的灰沙。说明他不是本地埋伏,是追来的。

从青霄门追到边城,三百里路,就为杀我灭口?

不,是怕我知道什么。

我回身把玉符塞进里衣,贴胸口放着。然后扯下床单,把尸体裹了,拖到墙角。又把断刀和黑巾收进包袱,桌椅摆正,米粮扫回袋里。

做完这些,我坐回床沿。

窗外雨势小了,但风起来了,吹得窗纸啪啪响。

我闭上眼,脑子里过的是这三年的事。

裴无咎来那天,天也下雨。他站在山门外,衣裳湿透,说是仰慕青霄剑法,愿执帚三年。掌门看他根骨好,收了。

三个月后,他写出一篇《心剑九式补遗》,字字合道。清璃说他是奇才。

半年后,他替门中老仆挡了一箭,自己伤了腿。清璃亲自煎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