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就在我的头发即将触碰到梳齿的瞬间,一股强烈的、冰冷的排斥力猛地从梳子上传来,并非物理上的推力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警告和厌恶,让我手臂上的寒毛瞬间倒竖,心脏狂跳,几乎要呕吐出来。我猛地缩回手,那缕我的头发飘落在地。

它……拒绝我?

为什么陈默的头发可以被接纳,甚至被“捕捉”,而我的却不能?祖母的叮嘱——“每日梳头不得超过三次”——再次回响在耳边。这规矩仅仅是为了保护使用者?还是说,这梳子本身……有着更诡异的嗜好?它需要“养分”?而过度梳头,是在献祭?

第四天,我决定去寻找答案。祖母在这座小城生活了一辈子,或许有人知道些什么。我去了她常去的老年活动中心,拜访了几位和她年纪相仿的老邻居。

提起祖母,她们的话语里多是怀念,但当我旁敲侧击地问起那把她视若珍宝的乌木梳时,几位老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。

一位姓王的奶奶拉着我到一边,压低声音:“囡囡,你奶奶那梳子,邪性得很呐……听我娘那辈人说,好像不是咱们这儿的东西,是你太奶奶年轻时,从一个逃难来的南边女人手里换的。那女人当时病得快死了,换了点干粮就走了,后来……听说就死在城外的乱坟岗了。”

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:“都说那梳子能留住东西,好的坏的都留。以前老辈子人用它……好像不是给活人梳头的。”

不是给活人梳头?那我每天梳的那三次……

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。

“你奶奶后来不是把它收起来不用了么?怎么又……”王奶奶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拍拍我的手背,“有些老物件,沾了太多生死怨气,就成精了。能不用,就别用了吧。”
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,“不是给活人梳头”这句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。如果不是给活人,那是给谁?祖母那些我未曾见过的亲戚?还是……更可怕的东西?
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噩梦。梦见祖母坐在那张梳妆台前,背对着我,一下,一下,缓慢地梳着头。梳子正是那把乌木梳。镜子里映出的,却不是她慈祥的脸,而是一张模糊不清、不断滴着水、布满藻类的女人的脸,女人的头发无穷无尽,被祖母梳着,越梳越多,几乎要淹没整个房间。然后,祖母缓缓转过头,她的脸也开始腐烂,眼窝空洞,她对我说:“囡囡,梳头……”

我尖叫着惊醒,浑身被冷汗湿透。

窗外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而下。老宅的电路似乎出了问题,灯光忽明忽灭。在明灭的光线中,我惊恐地发现,梳妆台上那块盖着镜子的绒布,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。

黑暗的房间里,那面铜镜反射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,像一只骤然睁开的、冰冷的眼睛。

我死死盯着那面镜子,心脏几乎跳出胸腔。

闪电再次亮起!

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房间,也照亮了镜面。

镜子里,映出的不再是卧室的景象。

那是一片朦胧的、仿佛浸在水底的光线,昏暗,泛着绿。一个人影背对着镜子,坐在一张模糊的椅子上。那背影……那件衬衫……是陈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