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血战孤城
爆炸声震得泥土簌簌落下，掉进赵长生的衣领里。他蜷缩在战壕底部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，却挡不住震耳欲聋的炮火声。
“新兵蛋子！别捂耳朵了，拿好你的枪！”
一只沾满泥土的军靴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。赵长生抬头，看见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，嘴角却咧开笑着，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牙。
“班长，我...我怕。”赵长生声音颤抖，他才十七岁，三天前还是个长沙城里的学生。
“怕个卵！”班长陈铁柱蹲下来，塞给他半块硬邦邦的饼子，“吃下去，吃饱了就不怕了。小鬼子正在炮火准备，待会儿就要冲锋了。记住，你看我怎么做，你就怎么做。我开枪，你开枪。我扔手榴弹，你扔手榴弹。明白吗？”
赵长生机械地点头，饼子噎在喉咙里难以下咽。
“铁柱！带你的人到三号位置！鬼子要从那边上来了！”连长的喊声从战壕另一端传来。
陈铁柱一把拉起赵长生：“跟上！记住，你是中国人，别给祖宗丢脸！”
赵长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，脚下的泥土被鲜血浸得湿滑。这是他参加衡阳保卫战的第三天，1944年6月26日。
——
“报告师座！江东岸阵地失守，一营全体殉国！”传令兵满身是血，踉跄着冲进指挥部。
方先觉将军手中的铅笔应声而断，指挥部内一片死寂。只有远处隐约的炮声和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。
“命令二营后撤至主城区，与三营形成交叉火力。”方将军声音沙哑却坚定，“我们不能退，衡阳必须守住。”
“师座，援军...”参谋长欲言又止。
“援军会来的。”方先觉目光如炬，“蒋委员长亲口承诺，只需守城七日。今天是第三天，再坚持四天，四天！”
指挥部里军官们面面相觑。谁都明白，日军投入五个师团约十万人围攻衡阳，而他们只有一万七千守军。武器装备更是天壤之别。
“师座，城中药铺和学校已经全部改为临时医院，但药品...”军医处长满头大汗地报告。
“用尽一切办法！”方先觉一拳砸在桌上，“中药西药，哪怕是用草木灰也要止住血！”
突然，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。
“趴下！”
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指挥部摇晃不止，尘土飞扬。电台员被震得摔倒在地，仍死死护住设备。
“师座！这里是城内，鬼子炮火已经能打到这儿了！”副官焦急道。
方先觉抹去脸上的灰尘，神色不变：“指挥部前移二百米，我要亲眼看到前线的情况。”
“师座！太危险了！”
“我的士兵在流血，我岂能安坐后方？”方先觉抓起钢盔，“传令各团，我方先觉与他们同生共死！”
——
“打！给老子往死里打！”陈铁柱嘶吼着，手中的轻机枪喷出火舌。
赵长生机械地装填弹药，手指早已磨出血泡。战壕外，日军如潮水般涌来，又像被割麦子一样倒下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，令人作呕。
“手榴弹！”陈铁柱大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