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动不动，像一个坏掉的布娃娃。
“娘……”我颤抖着爬过去，轻轻地碰了碰她。
她缓缓地转过头，看着我。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，像是灵魂被抽走了。
“娘，你别吓我……”我哭着说。
她没有回答我，只是慢慢地，慢慢地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张被体温捂得温热的，用塑料纸小心翼翼包着的东西。她把东西塞进我手里，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：“阿禾……拿着……跑……”
我摊开手，那是一张学生证。
证件已经很旧了，边角都磨损了，但上面的照片依然清晰。照片上，是一个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，但她比我娘要年轻，更漂亮。她梳着俏皮的马尾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站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，笑得明媚又自信，眼睛里，是真的有星星在闪烁。
照片的下面，写着她的名字和学校。
姓名：林晚星。
学校：滨海大学。
我浑身的血液，在那一瞬间，仿佛都凝固了。我终于知道，娘为什么看到那张明信片会哭了。那不仅仅是一个她向往的地方，那是她回不去的故乡，是她被偷走的人生。
“跑……”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推了我一把，“去找……张老师……让他……带你走……”
她的眼睛开始涣散，嘴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只有一个念头：跑！去找张老师！
我抓着那张学生证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，向着村西头的祠堂跑去。我不知道跑了多久，摔了多少跤，只知道不能停。
那张学生证，像一团火，灼烧着我的手心。
那是我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，看到我娘林晚星，在阳光下的笑容。
5 锅底村的最后一夜
我找到张老师的时候，他正在祠堂里收拾东西。
看到我满身泥土，一脸泪痕，手里还攥着一张学生证的样子，他惊呆了。
“陈禾？你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他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是把学生证递给他，然后就再也忍不住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张老师接过学生证，只看了一眼，脸色就瞬间变了。他是一个聪明人，几乎立刻就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。一个来自滨海的女大学生，一个偏僻的山村，一个暴虐的丈夫……这背后意味着什么，不言而喻。
“你娘呢？你娘怎么样了？”他急切地问。
“爹……爹打她……她流了好多血……”我泣不成声。
张老师的脸色变得惨白。他没有丝毫犹豫，抓起我的手就往外跑：“快！带我去你家！”
然而，我们还是晚了一步。
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家院子门口时，看到的是一群围观的村民，和陈大山呆若木鸡地坐在门槛上的背影。
他身上那件灰色的汗衫，被血染红了一大片。
村民们议论纷纷。
“造孽啊，陈大山把婆娘给打死了！”
“我就说嘛，迟早要出事，那女人身子骨那么弱……”
“这下可怎么办？要报官吧？”
“报什么官？山高皇帝远的，谁管咱们这锅底村的事。再说了，男人打自家婆娘，天经地义……”
张老师推开人群，冲了进去。我跟在他身后，腿软得像面条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