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那张老师,对陈大山家的丫头就是不一样。”
“可不是嘛,三天两头往那跑,怕不是看上那个病秧子大学生了吧?”
“啧啧,陈大山这回可是引狼入室了。”
这些话,像毒蛇一样,钻进了陈大山的耳朵里。他看我娘的眼神,变得越来越阴鸷。家里那股刚刚松快了一些的空气,再次凝固,甚至比以前更加压抑。
我有一种预感,有什么不好的事情,要发生了。
4 一张褪色的照片
暴风雨是在一个夏天的午后,毫无征兆地降临的。
那天,张老师给我带来了一张滨海大学的明信片。正面是气派的校门和绿树成荫的校园,背面,他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着:赠给陈禾同学,愿你有一天能梦想成真。
我高兴坏了,像一只偷到糖的小松鼠,一路跑回家,想把这份喜悦第一个分享给娘。
我冲进屋里的时候,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。她咳得很厉害,弯着腰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声。我把明信片递给她看,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。
她颤抖着手,抚摸着那张光滑的卡片,嘴里反复念叨着:“滨...海...大学……”
突然,她的表情凝固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。她死死地盯着明信片上那个校门,眼泪毫无预兆地,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。
那不是我见过的那种无声的、压抑的哭泣。而是一种彻底崩溃的,撕心裂肺的恸哭。她抱着那张小小的卡片,蹲在地上,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,仿佛要把这八年来所有的委屈、痛苦和绝望,都哭出来。
我吓坏了,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,想去抱她,又不敢。
就在这时,陈大山回来了。
他那天大概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气,脸色铁青。一进院子,看到我娘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,和他手里那张陌生的卡片,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了。
“哭什么哭!哭丧呢!”他一把夺过明信片,看了一眼,又看到了背面的字,脸色变得更加狰狞,“张远?又是那个小白脸!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!”
“不是的!你还给我!”娘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想抢回来。
“骚货!”陈大山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那是我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,看到娘反抗。她没有躲,硬生生挨了那一巴掌,嘴角立刻就流出了血。但她没有哭,反而用一种冰冷的,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神看着陈大山。
“陈大山,”她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就是个畜生。”
这句话,彻底点燃了陈大山的怒火。
他咆哮着,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,把我娘拖进了屋里。他关上了门,里面传来我娘的尖叫,东西被砸碎的声音,和他野蛮的咒骂。
我疯了一样地去砸门,哭着喊着:“爹!开门!别打娘!求求你!”
门被锁死了,我的手很快就拍得又红又肿,喉咙也喊哑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里面的声音终于停了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陈大山走了出来,他满身酒气,眼神凶狠,看都没看我一眼,径直走出了院子。
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。
屋里一片狼藉,桌子翻了,凳子倒了,地上全是碎掉的碗片。我娘蜷缩在墙角,头发散乱,衣服被撕破了,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,嘴角还挂着血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