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五周年纪念日,我亲手将离婚协议放在餐桌上。
陈锋红着眼问我:“就因为我有强直性脊柱炎,想生一个孩子?”
这五年他求医问药无数次,只为一句“想要孩子”。
我沉默着签字,不敢说体检时医生的话。
“你丈夫的基因缺陷会导致遗传性残疾,孩子会终生疼痛。” 他摔门而去后,我吞下所有病历报告。
就像吞下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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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桌上那束百合蔫了,花瓣边缘卷起锈色的枯边,却还在死撑着散发最后一点甜腻的香气。和这个家一样。路遥盯着它,视线没有焦点,直到窗外一辆车驶过,灯柱扫过天花板,短暂地照亮对面墙上挂着的婚纱照。照片里陈锋笑得眼睛弯起,紧紧搂着她,好像搂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。
五年了。
水晶烟灰缸旁边,那份离婚协议雪白地刺眼。她没多拿,财产分割那栏简单得近乎潦草——她只要了现在住的这套小房子,其他,公司、存款、车,全归他。
指尖有点凉,她把它们缩回袖子里。
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格外清晰,接着是门轴疲沓的嘶哑呻吟。陈锋进来了,带进一身薄薄的夜气和水汽。他换鞋,挂外套,动作比平时慢半拍,带着一种强直性脊柱炎患者特有的、小心翼翼的僵硬。
“遥遥?”他喊了一声,声音裹着疲惫,却在看到她坐在餐桌旁时,立刻努力弯起眼角,“等很久了?临下班被个项目绊住,堵车又厉害……忘了买花了,明天给你补上,补一大束。”
他笑着走过来,习惯性地想揉她的头发,目光却先一步落在了那份过于正式、与温馨晚餐格格不入的文件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语气随意,甚至还在笑,伸手去拿,“公司新拟的合同?怎么带回家来了……”
他的手指碰到纸页,目光扫过最顶上加粗的黑体字。
话音戛然而止。
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风化、剥落。他猛地抬头看她,眼里的疲惫被瞬间涌起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冲散。
“离婚协议?”他声音拔高,像是不认识那四个字,又低头急速地扫过那些条款,手指捏着纸张边缘,用力到指甲盖泛白,“路遥?这是什么意思?你弄的?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开玩笑?”
路遥没看他。她看着那束垂死的百合,声音平得听不出一丝波纹:“不是玩笑。你看看吧,没问题就签字。”
纸页在他手里发出不堪承受的窣窣声。他像是没听懂,又像是彻底懂了,胸膛开始明显起伏,呼吸声粗重起来。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笑意看着她的眼睛,迅速爬满血丝,红得骇人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,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磨出来,“给我个理由。”
路遥沉默。她的沉默是水泥,一层层浇筑下来,封死了所有可能透气的缝隙。
陈锋盯着她,八年相恋,五年婚姻,十三年光阴在这一刻凝成他眼里破碎的红和不敢置信的痛。他猛地挥手,那份协议被他狠狠摔在桌上,打翻了旁边的水杯。水流出来,迅速泅湿了纸张,也溅湿了他的袖口。
“就因为我有强直?!”他吼了出来,声音炸开在安静的客厅里,带着彻底的绝望和一种被背叛后的狂怒,“就因为我他妈这破身子骨!就因为我想要孩子?!是不是?!路遥!你说话!是不是因为这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