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她累极了,却毫无睡意。倒在沙发上,眼皮沉涩,意识却清醒得可怕。身体像是被掏空了,只剩下一个嗡嗡作响的躯壳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,划破了死寂。

她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是痉挛地抓过手机。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——不是陈锋,是他最好的朋友,也是他们共同的老友,周铭。

胃里的纸团瞬间变得冰冷坚硬。

她迟疑着,指尖发抖,按了接听。

“路遥!”周铭的声音急切地冲出来,背景音嘈杂,混着一种让人心慌的鸣响,“陈锋是不是跟你在一起?他电话打不通!”

路遥的喉咙发紧,发不出声音。

“路遥?你听见吗?他昨晚是不是去找你了?他……”周铭的声音顿了一下,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,“他昨晚一个人跑去喝酒,喝得烂醉……刚才、刚才医院打电话给我,说他……他胃出血,人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抢救!”

手机从路遥手中滑落,砸在地板上,屏幕碎裂开来,像一张瞬间蔓延开的蛛网。

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。

她只听见自己胸腔里,那颗心脏,缓慢而沉重地,一下,又一下,撞击着肋骨。

像是最后的丧钟。

地板上的手机屏幕碎裂成蛛网,中心是周铭那个未挂断的电话,他的声音还在从裂缝里断续地漏出来,焦急地喊着“路遥?路遥你听得到吗?”。那声音很远,隔着一层厚厚的、冰冷的玻璃。

胃里的纸团和未消化完的报告突然凝固成冰,沉甸甸地坠着她,让她动弹不得。抢救。胃出血。市中心医院。

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钉子,楔进她的太阳穴,突突地跳着疼。

她猛地抽了一口气,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,冰冷的空气割裂肺腑。她几乎是爬着捡起手机,碎裂的玻璃碴刺进掌心,留下细小的血痕,她却感觉不到痛。

“哪、哪个医院?”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,每个字都带着喉咙被纸张刮破的血腥气,“中心医院……几楼?急诊……还是住院部?”

周铭快速报了个楼层和病房号,背景音里夹杂着模糊的广播声。“你快过来吧,情况刚稳住,但他……”周铭的声音低下去,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。

电话断了。

路遥抓着手机,冲出门。玄关那几个装着陈锋遗物的纸箱像沉默的墓碑,她踉跄着绕过,甚至没来得及换鞋。

清晨的城市刚刚苏醒,空气里带着凉意。她站在路边,疯了一样挥手拦车。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坐进出租车,报出地址,她死死攥着拳,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伤口里,试图用这点尖锐的疼痛来压制住浑身失控的颤抖。

她不能倒。现在还不能。

医院走廊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,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衰败和焦虑的气息。灯光白得惨淡,照得每个人脸上都了无生气。她按照周铭说的,找到病房。

门虚掩着。她透过那条缝隙,看见里面。

陈锋躺在惨白的病床上,脸色比床单还要灰败,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。手背上插着留置针,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输进去。他闭着眼,眉头却紧紧蹙着,即使在昏迷中,似乎也在承受着某种痛苦。一夜之间,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,瘦削得颧骨高高凸起,整个人陷在枕头里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