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顾云舟的手顿住,他转头看向沈砚秋,只见她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,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:“我父亲是沈仲文,十年前战死在濠州的义军首领。那卷残卷,是父亲当年留下的,里面藏着淮南义军的联络图 —— 老周是想让我修复好,再交给义军的人。”

雨丝顺着窗缝飘进来,落在残卷上,晕开一小片水痕。顾云舟看着沈砚秋苍白的脸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 —— 那年靖康之变,他父亲作为禁军将领,守在汴京城头,最后战死在城楼下。母亲告诉他,父亲死前说,宁死也不做金人的俘虏。原来,他们都是一样的人,都背负着父辈的血与义。

第二章 火漆印里藏旧事

顾云舟把那汉子交给府里的差役时,特意叮嘱差役 “好生看管,别动手动脚”—— 他知道府里的差役有多狠,若是不叮嘱,这汉子怕是要遭罪。等他转身回到修复室时,沈砚秋正坐在案前,手里捏着那半枚暗红色的火漆印,火漆印的边缘有些磨损,印纹是朵残缺的菊,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。

雨已经停了,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案上投下长长的光斑,光斑里的尘埃轻轻浮动。顾云舟拉过一把梨花木椅子,在她对面坐下,椅子腿在青石板地上划过,发出轻微的 “吱呀” 声。

“这火漆印,是你父亲的?” 他看着沈砚秋指尖的火漆印,忽然想起自己父亲的兵符 —— 那是块虎形兵符,青铜做的,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,如今被他藏在贴身的荷包里。

沈砚秋点了点头,把火漆印轻轻放在案上的白瓷碟里,碟底的云母粉沾在火漆印上,像撒了层碎银:“我父亲年轻时喜欢种菊,平江府的老宅里,有个很大的菊园。每年重阳,他都会摘几朵开得最好的菊,熬成汁,混在火漆里,所以他的火漆印是菊纹的,还带着点菊香。”

她指尖轻轻拂过火漆印,眼神变得柔软起来,像是在看什么珍宝:“我小时候,父亲常教我认火漆印。他说,义军的密信都要盖上火漆印,这样才能分清是不是自己人。有一次,我偷偷拿他的火漆印盖在纸上,被他发现了,他没骂我,还笑着说,等我长大了,就把火漆印交给我,让我帮他管密信。”

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圈微微发红:“可我还没长大,他就去打仗了。十年前,他从濠州寄回来最后一封信,信上盖着这枚火漆印,说他会尽快回来陪我和母亲。可没过多久,就传来他战死的消息 —— 是义军的人把他的尸骨送回来的,尸骨上还插着金兵的箭,他手里紧紧攥着一面残破的‘岳’字旗。”

顾云舟沉默着,他想起靖康之变那年,他才七岁。那天,他在汴京城的巷子里玩,忽然听到城头传来厮杀声,接着就是百姓的哭喊声。他跑回家,看到母亲抱着他的妹妹,坐在门槛上哭,父亲的副将浑身是血地跑进来,说父亲战死了,让他们赶紧逃。他跟着母亲逃了三天三夜,妹妹因为没饭吃,死在了路上。直到现在,他还记得妹妹临死前,拉着他的手说:“哥哥,我想吃饭。”

“我父亲也是抗金的军人。” 顾云舟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那块虎形兵符,放在案上,兵符上的铜绿在夕阳下泛着暗光,“他是禁军的副统制,靖康之变时守汴京城,城破后战死了。他死前跟我说,无论什么时候,都不能忘了中原的百姓,不能忘了我们是汉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