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璃缓缓睁开眼,火光的阴影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。她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望着洞顶垂下的、散发着微光的奇异钟乳石,许久,才低低开口,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:“习惯了。”
“习惯了?” 我皱眉。
“嗯。” 她扯了扯嘴角,想露出一个笑容,却牵动了伤口,痛得倒吸一口冷缓了缓才接着说,“以前…在家的时候。很小的家,爹娘,还有个小弟。有一天晚上…流窜的魔族闯了进来,像撕开破布一样…” 她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冷,“只有我,被娘亲死死压在身下,躲在灶膛的灰里…活了下来。”
“后来,是路过的青剑宗长老发现了我,说我根骨好,是修行的料子。” 她顿了顿,仿佛在回忆那段骤然改变的人生,“进了宗门,成了‘天才’。所有人都看着我,师兄弟们敬我,也畏我。长老们寄予厚望。我得到的资源总是最好的,可我知道,那不是因为我有多好,而是因为这‘天才’的名头。这…不公平。”
“所以?” 我下意识地问,心头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。
“所以,” 她侧过头,火光映亮她半边染血却异常坚定的侧脸,“如果有人送我东西,天材地宝,法器灵丹…我都不会要。”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,“我会把它们分给更需要的人。我占的天赋已经够多了,总得…为别人做点什么,才能稍微弥补一点这种生来的不平等吧?”
她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里承载着远超她年龄的重量:“也正因为这不平等…我不敢懈怠。十年,二十年…一日也不敢。练剑,打坐,磨砺心志…我怕。怕再遇到像当年那样的事,怕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受伤、死去,自己却无能为力…只能躲在灰里。” 她蜷缩了一下身体,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灶膛里那冰冷的灰烬。
洞内一片寂静。只有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。
我看着她被血污和疲惫覆盖却依旧挺直的脊梁,看着她眼底那份近乎执拗的责任与担当,前世那些模糊的印象——楚晏身边沉默的受益者、我无端嫉妒的对象——彻底碎裂、消散。原来,她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和期望,一路走到现在。
“我明白。” 我低声道,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。前世的我,何尝不是被执念蒙蔽,只看到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,又何曾真正看清过旁人的挣扎?我拿起水囊,小心地凑到她干裂的唇边,“喝点水。别想太多,活着出去,才能做你想做的事。”
她顺从地喝了几口,清水润湿了干涸的唇,眼神也清亮了些许。她看着我手臂上被魔蚰利爪划出的、深可见骨的伤口,又低头看看自己肩头的狰狞,忽然轻轻笑了一下,带着点自嘲:“苏师姐,你看我们俩现在…真像两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。”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褴褛染血的衣衫,也忍不住牵了牵嘴角:“破布娃娃还能动,还能杀虫子,挺好。” 这带着血腥味的苦中作乐,却奇异地冲淡了洞中的阴霾。
我们在这绝灵的地底相依为命中,找到了一处隐蔽的灵泉,泉水带着微弱的生机,能缓慢愈合伤口。也发现了一些奇异的、不需要灵力也能使用的发光苔藓和坚韧藤蔓。我用藤蔓编了简陋的绷带,重新替她包扎。她则凭着对药理的了解,辨认出几种生长在阴暗处的苔藓,捣碎了敷在伤口上,竟有微弱的镇痛消炎之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