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因着地处荒凉,周边并无驿站,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地安营生火。
北风呼啸,天上开始飘起雪片。
我和小春正围着火炉烤白日里捉的一只野鸡,门口帐帘一掀,卷着一股寒气闪进个高大人影。
贺京淮抖落肩上厚厚的一层雪,解了大氅,随手扔给小春。
瞥见我正要起身行礼,大手一挥,将我摁坐回去。
「王妃颇有雅兴。」
他看看我手中的野鸡,又盯住我,眼里含笑,眸子比炉中火苗还要亮。
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这样近地看贺京淮。
他早就没了那日节宴时的颓丧。
此刻的淮王,更像是驰骋在广袤西北边地的烈马,恣意又自由。
我心里没来由地替他高兴。
京城中,他何曾这样意气风发过。
贺京淮的母妃萧贵妃与我母亲曾是手帕交,后来淮王母子受先皇不喜,母子二人在宫中那捧高踩低之地过得甚是艰难。
幸而有母亲带我常入宫相伴左右,冬送棉夏送冰,才解了淮王母子困境。
所以,无论前世单枪匹马相救,还是今世助我逃离京城,他定是记得当年我与母亲于他有恩,才排除万难一次次救我于水火。
「王爷,您真是个好人。」
2
次日傍晚,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荆州城。
马车吱吱呀呀驶进府邸,我被一个小丫头引着拐进一处院子,上有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「淮月轩」。
我正盯着那牌匾正出神,贺京淮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来。
「王妃怎不进去?」
说罢便牵了我的手引我进屋。
那大掌干燥而温暖,让我觉得分外安心。
门被推开,眼前霎时一片光亮。
红烛高照,熠熠生辉。
轩窗贴双喜,桌椅盖朱缎。
正中的桌案上,摆了一红一黑两个匣子。
贺京淮引我坐在桌边,打开红漆雕花匣子,拈起一只飞燕金步摇戴于我的发髻,满眼皆是笑意。
我低头望那匣子,竟是满满一匣首饰,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,顿时颇有穷人乍富之感。
他长手一伸,又捞来另一只描金黑漆匣子,里面厚厚一沓竟是些银票地契等物。
「本王今后便要做个逍遥王爷了,此等俗物还望王妃多加费心打点。」
我眼下一热,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意。
继母王氏对我多有苛待,嫁妆不过母亲旧日的几支首饰。
原来他都看在眼里。
我起身朝贺京淮深深行了一礼。
「舒月谢过王爷。王爷不必再拘泥于旧时宫中之事,您带我离京已是于我有大恩,怎敢再受您如此厚待。」
贺京淮眸色微深,「王妃的意思是你我两清了。」
「倒也不用这么直白。」
我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口,赶紧捂住嘴巴,抬头只见贺京淮不怒反笑。
「那就依王妃的意思,今后你我二人便做一对纯粹的夫妻可好?」
贺京淮身形一动,我已被他抱在怀里带去里屋。
房梁上的赤锦红得夺目。
我被他放入赤红色的锦被里,随即整个人被湮没在他欲望的浪潮里,一夜浮沉。
在昏睡过去之前,我脑海中闪过许多个贺京淮。
有孩童时期被兄弟姊妹甚至太监宫女欺辱的他,有成年后每次节宴坐在最角落的他,有愤怒隐忍的他,也有支离破碎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