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凑近镜子,微微仰起脸,冰凉的笔尖精准地落在左眼眼角下方。一点暗色晕开,一张完全属于“苏晚晚”的脸,终于在镜中彻底成型。
柔顺,娇怯,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、惹人怜爱的脆弱。
周砚白眼底那点不悦终于散去了。他凝视着镜子里那张脸,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迷离,仿佛透过她,看到了另一个早已香消玉殒的灵魂。
他看得那样专注,甚至忘了身边还有一个真实的、会呼吸的她。
沈绾放下笔,指尖微微蜷缩。
良久,他才似回过神来,语气淡而疏离:“早点休息。”
说完,转身离开,没有半分留恋。脚步声渐远,是走向隔壁客房的方向。
梳妆台冷白的灯光下,只留下沈绾一个人,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倒影。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雪松冷香,无声地将她包裹,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。
她慢慢地、慢慢地抬手,指腹用力擦过眼角。
那点新鲜的黑色泪痣,瞬间模糊溃散,在她苍白的皮肤上,拖出一道狼狈的痕。
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。
第二天是个阴天,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天际,沉甸甸的,让人心头也莫名发闷。
周砚白一早就出了门,没说去哪里,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。他一向如此,从不会向她报备行踪。或许在他心里,她只是一个摆在合适位置上的物品,物品不需要知情。
宅子里空荡而寂静,佣人们走路都悄无声息,生怕惊扰了什么。
沈绾习惯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。她给自己泡了杯热茶,捧着走上二楼的书房。周砚白不许她动他书房里的东西,但他今天不在。
她推开门,里面是比他身上更冷的雪松香气,混合着旧书和纸张的味道。整面墙的书柜直抵天花板,庄严冰冷,像他这个人。
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那些精装的书脊,最后落在角落一个半开的抽屉上。似乎是上次他找完东西忘了完全关上。
鬼使神差地,她走过去,拉开了那个抽屉。
里面很空,只放着一把略显老旧的黄铜钥匙,上面贴着一个手写的标签,字迹是周砚白的,凌厉潦草——“西郊旧宅”。
西郊那栋别墅,是周家早就废弃的老房子,听说苏晚晚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。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蜇了一下,尖锐的疼。那里是不是藏满了属于他和苏晚晚的回忆?所以他才这样郑重地锁起来,连一把钥匙都舍不得丢?
嫉妒像藤蔓,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,勒得她心脏紧缩,喘不过气。她死死攥着那把钥匙,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她想知道,关于那个女孩,他到底还珍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过往。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再也无法压下。
沈绾攥紧钥匙,几乎没有犹豫,拿起车钥匙,独自驱车前往西郊。
旧宅远比她想象的要破败。铁艺大门锈迹斑斑,庭院里荒草没膝,一片萧索。她用那把黄铜钥匙打开沉重的大门,灰尘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。
里面光线昏暗,家具都蒙着白布,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。
她的心跳得很快,每走一步,都在空寂的房子里踏出回响。她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,或许只是某种自虐般的求证,求证他到底有多爱另一个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