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痒的蛊惑力，清晰响彻落针可闻的大殿：
“陛下，非洲之土豆固然重要。然臣以为，此地——澳洲，风物尤奇。其上有一种巨兽，腹生皮袋，奔走如飞，其肉……或许更为鲜美独特，陛下不想，尝一尝吗？”
御座旁，侍立的赵高猛地抬起了头，阴鸷的目光第一次失却了全部冷静，死死钉在我脸上。
嬴政抓着我手腕的手指，骤然收紧。
2 海东郡与神狱司
朝堂之上的波澜，并未随着我的话语落下而平息，反而化作了更为汹涌的暗流。澳洲袋鼠肉？群臣面面相觑，只觉这位骤然得宠的“征远将军”所言愈发荒诞不经，然而那亩产三十石的“祥瑞”实打实地摆在面前，由不得他们再轻易嗤笑。
嬴政的瞳孔收缩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更盛的光彩。他并未立刻追问袋鼠，而是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腕，目光却依旧烙铁般灼人。“赵高。”
“臣在。”一直如同阴影般侍立在侧的中车府令立刻躬身，声音平滑无波。
“传诏：擢升赵卿为‘海东督护’，秩比两千石，总揽东渡探险、物种引进一应事宜。另，设‘神狱司’，由赵卿兼领，专司祥瑞之物栽种、培育、查验，一应所需，少府优先供给，可直接上奏于朕！”嬴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，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。
“神狱司”？好一个直白又充满帝王掌控欲的名字。将我置于“狱”中，既是保护，亦是监视。而赵高…我眼角余光扫过那张恭敬谦卑的脸，心中冷笑，这条毒蛇，果然被派来盯着我了。
“臣，领旨谢恩。”我深深揖下。
退朝后，赵高笑眯眯地跟了上来：“赵督护真是深得陛下信重啊，年少有为，前途不可限量。日后神狱司诸事，还需督护多多费心，若有需协助之处，尽管吩咐咱家。”
“中车府令言重了，为陛下分忧，乃臣子本分。”我与他虚与委蛇，心中警铃大作。嬴政的信任并非无条件的恩赐，而是悬于钢丝之上的利赏。美洲作物的成功是第一步，但若后续无以为继，或出了纰漏，等待我的，恐怕比五马分尸还要凄惨。
3 楼船与暗流
大秦的战争机器为一个全新的目标高效运转起来。少府工匠根据我提供的（基于后世知识的）简化草图，疯狂改进楼船结构，增设水密隔舱，试验不同帆具。胶东、琅琊等地的港口日夜喧嚣，新的船队在不断建造、集结。
然而，远航并非易事。风暴、疾病、迷航、土人冲突…每一次归来的船只都带着减员的消息和更详实的海图。土豆和红薯被大规模推广，关中的饥馑肉眼可见地减少，嬴政的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，但他对“神狱司”的催促也一次比一次急迫。
“非洲之土豆如何了？” “澳洲之地，可有新讯？” “爱卿所言美洲之金银矿脉，勘探船队何时可返？”
他像一个不知餍足的巨兽，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个新发现。而我，则在不断输出知识的同时，小心翼翼地平衡着。我知道太多，但不能一次倒出太多。我必须让大秦的消化能力跟上扩张的欲望，否则庞大的帝国会在过快的膨胀中从内部撕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