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后代?”红绣娘笑得前仰后合,“满村都是他的种!你去问吧,十个里有八个能跟你攀亲哩!”她突然凑近,烟味混着口臭扑面而来,“后生,你该不会也是他的野种吧?”

我猛地站起来,凳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。掏出母亲给的照片拍在桌上:“这是我娘,她说王世宏是我爹。”

红绣娘拿起照片,手突然抖了一下,脸色变得煞白:“杏花姑娘?你是杏花的儿子?”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,指甲掐进肉里,“她还好吗?还活着吗?”

“一个月前没了,”我甩开她的手,“肺痨。”

红绣娘颓然坐下,喃喃自语:“都走了,都走了...冤孽啊...”忽然她又想起什么,急切地问:“她留下什么话没有?有没有提到...提到那件事?”

我正欲回答,窑洞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嚎叫声,像是狼嚎,又像是女人在哭。角落里的老汉突然尖叫起来:“白狼!白狼又来啦!索命来啦!”

红绣娘脸色大变,猛地关上木门,插上门闩。嚎叫声时远时近,绕着窑洞转圈,伴着爪子挠门的沙沙声。两个老汉抱成一团瑟瑟发抖,我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奇异的悲伤,那嚎叫声仿佛直接钻进心里,搅得五脏六腑都疼。

“是沈秀兰的白狼,”红绣娘声音发颤,“每逢月圆就出来嚎,都说是沈秀阴魂不散...”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,猛地捂住嘴巴。

嚎叫声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沟壑深处。红绣娘这才敢开门,夕阳已经西沉,黄土坡上洒满血色余晖。她指着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窑洞:“马老六就住那儿,他是王世宏最亲近的人,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他吧。”又补充道,“不过他那脑子...三年前就疯啦,整天弄个破皮影自言自语。”

我道过谢,提起行李走向那个窑洞。身后传来红绣娘的喊声:“后生!晚上别出门!听见什么都别理!苦水村的鬼...比人多!”

马老六的窑洞比别的更破败,门上挂着一串狼牙和鸟骨做的风铃,风一吹就发出咔嗒咔嗒的怪响。我敲了半天门,才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应道:“门没闩,鬼推门还得敲吗?”

推门进去,一股霉味和骚臭味扑面而来。窑洞里昏暗不堪,只有一盏小油灯在炕桌上摇曳。一个干瘦的老头盘腿坐在炕上,正摆弄着几个皮影人。他头发花白杂乱,眼睛深陷却异常明亮,左手只有拇指和食指,正灵巧地操纵着皮影。

“马老六?”我问。

老头不答,自顾自地演着皮影戏。幕布上,一个帝王模样的人正在鞭打百姓,百姓们跪地求饶。突然,帝王变成猛虎,扑向百姓...

“王世宏,”我直接问道,“您认识王世宏吗?”

皮影戏戛然而止。马老六缓缓抬头,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光:“王世宏?苦水村的黄土龙王?谁不认识他?你看不见他吗?他就站在你身后啊!”

我猛地回头,除了晃动的门影什么也没有。头皮一阵发麻。

马老六咯咯地笑起来,声音像夜枭:“后生,给你看场好戏。”他吹熄油灯,点燃另一盏怪灯——灯油泛着绿光,把整个窑洞照得阴森诡异。皮影幕布亮起,这次演的是个爱情故事:书生与小姐相会,互诉衷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