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苏婉清收拾完碎片，站起身，准备再次展现她无边“宽容”的那一刻，林夜忽然开口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着一种仿佛无意识的、梦呓般的直白：
“婉清……”
“嗯？”苏婉清抬头看他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这次没挺过去……死了……”林夜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，茫然地落在空中，语气缓慢得像是在交代遗言，“你……你有什么打算？”
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苏婉清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冰封住，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下。尽管只有一瞬，但林夜捕捉到了。
她的内心却瞬间炸开了锅：
【他怎么突然问这个？！】
【试探我？难道他真的听到了什么？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？】 【必须稳住他！计划还没成功，不能前功尽弃！】
电光石火间，她眼眶迅速泛红，泪水说来就来，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坚定：“你胡说什么！你不会死的！我不准你死！”
她扑到床边，紧紧抓住他的手，力度大得几乎掐疼他：“林夜，我告诉你，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，我……我就跟你一起去！这末世没有你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！”
字字泣血，句句深情。若非那该死的心声同时在他脑中尖叫，林夜几乎又要信了。
【打算？当然是拿着你的心去找陈风大哥！共掌大权，享尽荣华！谁要跟你这个死鬼一起去死！晦气！】
林夜看着她精湛的表演，感受着她“悲痛欲绝”的颤抖，心中最后那点残存的、可笑的温情终于被彻底碾碎，化作一片冰冷的荒原。
他反手，用尽此刻能凝聚的所有力气，回握了一下她的手，脸上挤出一个极度苍白而虚弱的微笑：“傻话……我……我怎么会丢下你……”
“我只是……怕你受苦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仿佛力气耗尽，重新闭上眼睛，像是又昏睡过去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那闭上的眼帘之后，是怎样一片汹涌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风暴。
苏婉清看着他“昏睡”的脸，慢慢止住了哭声。她轻轻抽回手，站在原地，静静看了他很久。
【……看来真是伤糊涂了。】
【也好，省得我再费心试探。】
【得抓紧时间联系老K了。】
她转身，拿起外套和包，脚步放得极轻，走出了病房门。
门轻轻合上。
病床上，林夜骤然睁开双眼，眼底一片清明，冰冷如铁。
3
苏婉清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林夜立刻睁开眼，胸腔下的心脏剧烈搏动，撞击着伤处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。但他此刻浑然不觉，所有感官都凝聚在耳廓，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。
确认她暂时离开，一股混杂着剧痛、背叛后的虚脱和冰冷决绝的无力感，才海潮般缓缓漫上四肢百骸。他艰难地喘息着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窗外，末世永恒的黄昏色调渲染着破败的街景，几缕黑烟从远处升起，无声诉说着这座幸存者基地外永不停止的厮杀。病房内惨白的灯光早早亮起，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。
他需要帮手。至少，需要一个不会立刻背后捅刀的人。
脑海中闪过一张憨厚、总是带着点急切关切的脸——大牛。跟他从同一个新兵营出来，一起在尸潮里滚过，愣，但忠诚，有一把子力气。最重要的是，大牛对苏婉清，一直保持着近乎崇拜的尊敬，口口声声“嫂子是好人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