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篷里寒冷刺骨，谢昭几乎一夜未眠。手腕被粗糙麻绳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，腹中饥饿如同火烧，但比这些更难受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不安。
外面叛军营地苏醒的嘈杂声传来——男人的笑骂、武器的碰撞、锅碗的响动，一切都与她过去十几年熟悉的精致雅静截然不同。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，而她，曾是别人盘中的“肉”。
天光微亮时，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，刺目的光线让谢昭眯起了眼。
是那个疤脸青年，石头。他端着一個黑乎乎的陶碗，里面是看不出内容的糊状物，“啪”地一声扔在她面前的地上，溅出一些污渍。
“吃！别饿死了，老大还说你有用呢。”石头语气恶劣，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，“娇贵的官家小姐，没吃过这种猪食吧？哼，在这里，你就只配吃这个！”
谢昭看了一眼那碗令人毫无食欲的东西，胃里一阵翻腾。但她没有表现出厌恶，只是平静地抬起头，声音因缺水和寒冷而有些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：“我要见你们首领。”
石头愣了一下，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嗤笑道：“你说见就见？你算个什么东西！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！”
“我或许能解决你们缺粮的困境。”谢昭一字一句道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。
这是她昨夜深思后的决定。被动等待只会被耗死或者被当成筹码交换掉。她必须主动出击。昨天观察和听到的零碎信息表明，这支叛军的物资似乎并不充裕。
石头将信将疑，但“缺粮”两个字显然触动了他。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谢昭：“就你？细皮嫩肉的，能懂什么？”
“带我去见他，或者，你去告诉他。”谢瑟不再多言，只是维持着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镇定，“若不成，于你们并无损失。若成，受益的是整个营地。”
石头犹豫了一下，终究不敢隐瞒可能重要的消息，恶声恶气地丢下一句“等着！”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。
帐内重归寂静。谢昭的心跳得有些快，这是一场赌博。赌那个男人虽厌恶她的出身，但更看重实际利益。
没过多久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。帘子再次被掀开，厉烽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，压迫感十足。他显然刚巡视完营地，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，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落在她身上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“你说，你能解决粮食？”他开口，依旧是那副沙哑冰冷的腔调，没有任何寒暄，直奔主题。
“是。”谢昭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，不闪不避，“但我需要知道具体困境，以及…谈条件。”
厉烽嗤笑一声，迈步走进来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：“阶下囚，也配谈条件？”
“我的价值，取决于我能带来的好处。若我只是个普通的阶下囚，赵公公不会率精锐追我三天三夜。”谢昭冷静地回答，巧妙地再次点明自己的特殊性，“将军是聪明人，杀了我或拿我换一点微不足道的粮食，与获得一个可能长期解决问题的办法，孰轻孰重？”
她称呼他“将军”，而非“首领”或“大王”，细微的差别让厉烽的目光闪烁了一下。
他盯着她看了片刻，忽然对帐外道：“黑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