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捧着遗照的纸扎人,又一次,缓缓地…缓缓地…将它那描画出来的、笑容诡异的脸,转向了我们这边。
空洞的眼眶,精准地“落”在了探出车窗怒吼的工人身上。
它的笑容,似乎又加深了,那猩红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。
然后,它极其缓慢地,抬起了一只纸扎的手——那只没有捧着遗照的手——朝着工人,轻轻地…招了招。
像是在打招呼。
又像是在…示意他过去。
工人的怒吼戛然而止。他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身体,整个人僵在那里,维持着探出车窗的姿势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极致的骇然。
他猛地缩回车内,手忙脚乱地疯狂摇起车窗,因为过度惊慌,手柄被他掰得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。
“关窗!关窗!快走!走啊!”他语无伦次地冲着姐姐嘶喊,声音破裂,带着哭腔。
姐姐已经彻底乱了方寸,手脚发软,挂了几次档才挂上,油门踩下去,车子却猛地一顿,几乎熄火。
而那支队伍,就在车外,保持着平行的速度,不紧不慢地…跟着。
丧乐声包裹着车子,无处不在。
我死死盯着车窗外那个纸扎人,盯着它捧着的遗照。
照片里,“我”的笑容,在浓雾的衬托下,愈发显得灿烂、疯狂。
就在这时,车身猛地一震。
不是颠簸。
更像是…有什么东西,从车底,或者从车顶…
被拖拽了一下。
咚。
一声沉闷的、并不响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,从车顶传来。
像是…有人,或者有什么东西,轻轻地…落在了上面。
车内的空气,在这一刻,彻底凝固了。
连那不成调的丧乐,似乎也瞬间远去,变得模糊不清。
整个世界,只剩下车顶那一声轻响之后,随之而来的…
极其缓慢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…
窸窸窣窣的摩擦声。
像是指甲…或者说,像是粗糙的纸边…
正在车顶的铁皮上,轻轻地…来回刮擦。
第三章
那窸窸窣窣的刮擦声,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脚,或者干燥的纸边,在车顶的铁皮上缓慢地、执拗地移动。声音并不响亮,却尖锐得钻透车壳,直直刺入耳膜,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。
车内死一样的寂静被这声音无限放大。
姐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,呼吸卡在喉咙里,发出轻微的“咯咯”声。姑姑的祷告彻底停了,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惊恐万状地盯着车顶,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穿透钢板掉下来。
那个工人缩在座位里,之前的凶悍和惊恐都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呆滞的恐惧。他嘴唇无声地哆嗦着,眼神发直。
而我,我僵在后座,血液像是冻成了冰碴,在血管里艰涩地流动。每一次那刮擦声稍作停顿,我的心脏就跟着骤停一拍,等待着下一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。
它就在上面。
那个纸扎的人…或者别的什么…
它没有走。它在找什么?还是在…标记什么?
刮擦声开始移动,从车顶正中,缓慢地、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迟滞感,移向了驾驶座正上方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