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猛地看向车前——
空无一物。
那个纸扎人…消失了。
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前方的雾气依旧浓重,但那条崎岖的山路空荡荡的,只有被卡车灯照亮的、翻滚的灰白雾汽。
后方的卡车又急促地按了两下喇叭。
姐姐如梦初醒,几乎是凭借着本能,手脚冰凉地重新挂挡,踩下油门。
车子再次启动,这一次,轮子没有打滑,平稳地驶上了路面。
速度提了起来。
我们超过了那辆缓慢的卡车,将它和它的灯光甩在后面。
没有人说话。
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不安交织在一起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雾…似乎淡了一些。
至少,能看清前方二三十米的路面了。山路依旧蜿蜒,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被吞噬。
沉默了不知多久,姑姑颤抖着声音,带着哭腔小声问:“…走了吗?…那些东西…走了吗?”
没有人能回答她。
姐姐专注地开着车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里恢复了一点神采,那是求生的本能。
我靠在车窗边,目光扫过外侧的后视镜。
镜子里,只能看到一片灰蒙的雾,和被雾气模糊的、逐渐远去的卡车灯光。
似乎…一切真的过去了。
我稍微松了口气,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。
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内侧的后视镜——那面用来观察车内后排的镜子。
镜子里,映出我苍白的脸。
映出我旁边那个工人惊魂未定的侧脸。
映出副驾驶座上姑姑不断回头张望的紧张神情。
然后…
在我的影像的肩膀后面…
镜子里…多了一点东西。
一小片…刺眼的…白色。
像是…粗糙的纸张。
紧接着,一张脸,缓缓地、缓缓地从我的肩膀后面,探了出来。
惨白的纸脸,两团猩红的腮红,咧到耳根的黑色笑容。
空洞的眼眶,正“看”着镜子里…我的眼睛。
它…不知何时…上了车。
它就趴在我…或者说…趴在…我的座椅后面。
它的下巴,几乎要抵在我的肩膀上。
在镜子的反射中,它对着我,缓缓地…
咧开了那纸糊的嘴。
一个无声的、极致狂喜的…笑容。
和我遗照上的笑容,一模一样。
第四章
那窸窸窣窣的刮擦声停了。
不是渐渐消失,而是像被一刀切断,突兀地沉入车外浓雾的死寂里。
车内,粗重的呼吸声彼此交错。姐姐的手指仍死死抠着方向盘,骨节嶙峋发白。姑姑的嘴唇无声翕动,念着破碎的佛号。那个工人蜷缩在角落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颤音。
我僵在后座,眼球涩痛,仍死死盯着车内后视镜。
镜子里,只有我惨白的脸,工人惊惶的侧影,以及副驾上姑姑不断回头张望的紧张轮廓。
没有纸人。没有那咧到耳根的猩红笑容。
它好像…真的走了。
刚才车顶的凹陷,那冰冷的触感,那缭绕不散的陈旧纸味…都像是一场集体癔症。
“走…走了吗?”姑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劫后余生的试探。
姐姐没回答,她猛地深吸一口气,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,挂上档,油门一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