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猛地向前一窜,比之前更快,几乎是颠簸着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,试图彻底甩脱那片令人窒息的白色囚笼。
雾,似乎真的薄了一些。灰白色变成了更透明的纱,能勉强看清前方四五十米的路况,虽然两侧仍是翻滚的白墙,但至少路是清晰的了。
希望,像一丝微弱的火苗,在死寂的车厢里重新点燃。
没有人说话。每个人都紧盯着前方,仿佛只要冲出这片雾,就能回到安全、正常、可以理解的世界。
就在这时,我旁边那个一直喘着粗气的工人,呼吸声忽然变了调。
不再是恐惧的急促,而是变成了一种…极其缓慢、深长,甚至带着一点古怪满足感的…叹息。
像是一个饿极了的人,终于喝下了一口热汤。
我下意识侧头看他。
他依旧蜷缩着,但原本因恐惧而绷紧的肩膀松弛了下来。他那张粗糙的、布满汗水的脸上,一种极不协调的神情正在缓缓浮现——
惊恐的线条被一种柔软的、近乎慵懒的平静取代。紧抿的嘴角,一点一点地,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向上拉扯,形成一个极其僵硬、极其诡异的…
微笑。
那不是人的笑。没有任何情绪,空洞得像是一个被画上去的符号。
但他的眼睛却睁得极大,瞳孔涣散,直勾勾地盯着车顶那个依旧存在的浅凹,眼神里是一种彻底的、茫然的空白。
“你…”我喉咙发干,刚挤出一个字。
他的头颅,忽然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平稳的速度,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。
颈骨发出极轻微的“咯啦”声。
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,对上了我的视线。
然后,他脸上那个僵硬的笑容,加深了。
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,几乎要碰到耳根,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和鲜红的牙龈。
可他的眼睛里,依旧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一片死寂的、非人的空白。
他对着我,就这么笑着。
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,窜遍全身。
这不是他!
“他…他怎么了?!”姑姑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,声音尖得变了调。
姐姐从后视镜瞥见,倒吸一口冷气,方向盘差点打滑。
工人,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东西,对周围的惊呼毫无反应。他维持着那个空洞的笑容,慢慢地、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。
动作有些滞涩,像是关节不太灵活的提线木偶。
他的手越过座椅间的空隙,朝着我…
伸了过来。
目标似乎是我的心脏。
指尖还在微微颤抖,带着活人的生理反应,但那股意图却冰冷而明确。
我猛地向后缩,脊背狠狠撞在车门上,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渗进来。
“别碰他!”姐姐尖叫着,一手控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竟然回身试图打开那只伸向我的手。
她的指尖还没碰到——
那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不是消退,而是像被橡皮擦猛地抹去!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、扭曲的暴怒!整张脸的肌肉都虬结起来,眼睛猛地凸出,血丝瞬间弥漫!
“呃——!”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非人的、野兽般的低吼。
那只伸向我的手猛地调转方向,快如闪电,五指成爪,一把死死攥住了姐姐试图阻拦的手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