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我在山里捡了个快断气的人,是苏砚秋。
为救他,我把自己双眼剜了,修为也废了个干净。
回京城没多久,我爹被人栽赃,说他勾结外敌。
一家子全被抓进大牢,没人敢吱声。
听说苏砚秋在陛下跟前跪了整整三天,磕头磕得满地是血,拿他全部家底换我一条命。
等我拖着身子回家,早就只剩一口气,命灯快灭了。
临走那晚,他抱着我哭,说:“你等我十年,黄泉路上别走太快,下辈子我一定娶你。”
我信了。
我就在奈何桥边守着,一年一年地等。
十年过去了,他没来。
二十年,没有。
七十年过去了,影子都没有。
有天,阎王踱步过来,冷笑:“你还等?他早就不配来了。”
“他用你的命续了他的命,骗阴差,瞒地府,连鬼都怕他不要脸。”
我愣住,拼命睁眼想看个明白。
眼前一幕刺得我心口流血——
我死后,他风风光光娶了柳轻晚,就是那个告发我家的女子。
他靠着我给的四十年阳寿,活了七十载,娶妻生子,儿孙绕膝,四代同堂,寿终正寝。
阎王拍案而起,怒道:“这等无义之人,该千刀万剐!”
“我准你重活一世,阳寿还你,仇也由你亲手讨!”
我猛地睁眼,天光刺目。
我又回到了那天——山雨初歇,林间泥泞,苏砚秋倒在路边,一身是血,奄奄一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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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雪狂啸,山要塌了。
耳边突然炸开一阵嚷嚷,把我惊得一激灵。
“找到啦!军师总算找到了!”
“小姐不吃不睡找了三天三夜,命都快熬没了,值了!”
“快进洞!雪马上压下来了!”
我脚底一软,整个人僵住。
睫毛上的雪化成水,顺着脸颊滑下来,冰得像哭过一样。
洞口前扔着几件衣裳,其中一件分外扎眼——是条粉色的小肚兜,女人穿的那种。
这地方,是苏砚秋嘴里念叨了几十年的“命中注定”。
我喉咙发紧,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:“别急着进。”
上辈子我就是在这儿,背起快断气的苏砚秋往外逃。
雪崩时和队伍冲散,我拖着他走了一天一夜,天寒地冻,血水混着雪水糊了一身。
回营时,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。
他嘴上说感激,心却早飞去了那个救他的女子——柳轻晚。
成亲后没多久,柳轻晚咳着血登门。
从那以后,他再也没法狠心赶她走。
我请大夫给她看病,他反说我假好心,想逼人离开。
我闭口不提药石之事,好饭好菜供着,他又说我无情无义,连点补偿都不愿给。
柳轻晚成了扎在我心口的刺,我怎么做都是错。
直到我咽了气,他才幡然醒悟,披麻戴孝,说要用余生还她恩情。
想到这儿,我咬住牙根,声音压得低哑:“里面有女人的贴身衣裳,咱们不能贸然进去。”
几个亲兵却笑出声来:“小姐您多虑了,您和军师打小定亲,情分比命还重。难道还怕个无名无分的女人?”
“再说了,就算真有那档子事,顶多是个通房丫头,翻不起浪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冷笑:“我这人眼里,真容不得沙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