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眼泪是留给弱者的,你要么爬上去,要么滚出去。”
那一刻,脚踝的痛,似乎都比不上心脏被这句话刺穿的痛。
我最终还是自己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,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训练室。
身后,是她清冷的声音在指导凌晓。
“来,凌晓,我们再试一次那个连续旋转。”
你看,我甚至不是不可或缺的。
我的退出,对她来说,就像拂去一件乐器上的灰尘,不值一提。
03
我的童年没有洋娃娃和冰淇淋,只有练功房,镜子,和永无止境的疼痛。
别的孩子在外面跳皮筋,我在压腿。
别的孩子在看动画片,我在练习旋转。
我妈说,想要站在舞台中央,就必须放弃常人所拥有的一切。
她做到了。她放弃了作为一个普通妻子的温情,也放弃了作为一个普通母亲的慈爱。
我爸,是一个模糊的影子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他就离开了这个家。我对他唯一的印象,是一张被我妈剪掉一半的合影,只剩下她穿着演出服,笑得灿烂。
我问过她,爸爸去哪了。
她只是淡淡地说:“他受不了这种生活。”
什么样的生活呢?
是凌晨五点就要起床练早功的生活?是吃饭要用食物秤计算卡路里的生活?是为了保持身材常年只能吃水煮菜的生活?还是,和一个把舞蹈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女人一起生活?
我不知道。
但我渐渐明白了,我妈的世界里,只有一个主角,那就是舞蹈。
而我,只是她这部宏大作品里,一个不太听话,总想跑调的音符。
她试图将我修正,用最严苛的方式。
我反抗的方式,就是在我自己的世界里,开辟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。
我喜欢在练功服的口袋里藏一颗糖,在最苦的时候偷偷含在嘴里。那一点点甜,是我对抗整个世界的武器。
我还喜欢画画。
在我的画本上,女孩们可以穿着蓬松的裙子在草地上奔跑,可以坐在窗边看雨,可以做任何她们想做的事,唯独不用跳舞。
这是我的秘密,一个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。
因为她说过,艺术是相通的,但精力是有限的。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,是对舞蹈的背叛。
04
我是在舞团附近那家旧书店,遇到陈默的。
那天我刚被我妈训斥完,因为一个动作始终做不到位。她让我自己留在训练室,做到完美为止。
我不知道什么是完美,我只知道我的膝盖已经麻木,灵魂也跟着一起麻木了。
我逃了出来,像一个逃兵。
我漫无目的地走着,脚上的舞鞋还没来得及换下,柔软的鞋底踩在粗糙的人行道上,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然后我看到了那家书店。
“默存书屋”。
名字很安静。
我推门进去,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。
书店里很暗,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台灯亮着,空气里是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香气。
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坐在柜台后,低头看着一本书。
听到声音,他抬起头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没有像其他人那样,看到我穿着练功服就露出或好奇或审视的表情。
他的眼神很干净,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