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天快亮时,脚步声来了。

两个巡夜弟子撑伞走过,话不多。

“谢师兄昨儿又去了藏经阁,说是找沈砚留下的笔记。”

“找什么笔记?人都烂在葬渊了。”

“你还当他是人?勾结外魔,妄图篡位,宗主亲下定论的。要不是念旧情,连名册都该抹了。”

前头那人冷笑:“他那点东西,早该清了。倒是谢师兄,顶上来得正好。大比夺魁,赐真传位,连萧师姐都常去他殿里。”

“萧晚晴?”另一个声音顿了顿,“她不是和沈砚……”

“婚都废了。宗主说,沈砚堕魔前夜,还想拉她下水。要不是谢师兄及时揭发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伞影移开,声音远了。

我没动。

雨滴从瓦缝漏下来,砸在我肩上,顺着脖子流进衣服。冷得像刀。

谢无咎揭发我?

他站在崖边没动手,可他知道。他知道那三个人会来,知道我会坠崖。他没拦,还往上递刀。

萧晚晴站在月光下,说“陪我看星”。

她不是来看我的。

是来看我死的。

我低头看手。

指甲缝里还卡着葬渊的黑泥,指节发青,像死人。剑横在膝上,刃口崩了两处,不亮了。

可它没断。

我也没死。

他们在上面喝酒庆功,把我名字从碑上凿了。他们以为我烂在深渊,魂都没剩。

但他们不知道,我回来了。

我不是人了。

是债。

我坐在废墟里,一坐就是三天。

不吃,不睡,不动。雨停了又下,柱子霉了,我还在。第四天夜里,我起身,往问心峰方向走了一段,又停下。

不能去。

现在露面,就是死。

我转身,往山后老崖洞走。那里没人去,有我以前藏的干粮和药。路上绕过试剑台,看见石碑换了。

新刻的:谢无咎,真传弟子,大比首名。

下面一行小字:原首名沈砚,堕魔除名。

我盯着那块碑,看了很久。

然后抬手,把剑插进土里。

蹲下,抓起一把泥,抹在脸上。再抓一把,抹在头发上。低头走,像扫山的杂役。

走到老崖洞,门没锁。

推开门,干粮还在,药罐蒙着灰。我坐下,从怀里掏出一块碎布,摊开。

是婚书。

边角烧了,字还看得清:沈砚,萧晚晴,结为道侣,共修长生。

我盯着它,看了很久。

然后点火。

火苗爬上纸角,字一点点黑,卷,消失。最后一点光灭时,我闭了眼。

再睁眼,什么都没了。

我起身,走到洞深处,从石缝里抽出一柄旧剑。

比现在这把长两寸,重三两。

我摸了摸剑刃。

明天开始,练新招。

旧的,已经断了。

3

我从老崖洞出来时,天刚亮。

洞口的草被露水压着,贴在地上。我低头走过,裤脚扫过湿叶,没发出声音。怀里那柄旧剑比现在用的沉,但握着踏实。我把它藏在背脊和衣服之间,走路时能感觉到它的凉。

老七住的地方在山脚扫院房,一间低矮的土屋,墙皮剥落,门框歪斜。他以前是我试剑台的剑仆,每日替我收剑、擦刃、记招数。后来我出事,他因曾送过一把剑到后山,被定为“通逆”,贬来这里扫山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