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绕开巡路，贴墙根走。清晨雾重，视线不过三丈。到屋后窗下，我停下，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片。
残的，边角不齐，中间刻了个“七”字。是我当年亲手磨的令符，只有一半，另一半在他手里。
我轻轻叩窗，三下，停，再两下。
屋里没动静。过了会儿，门吱呀拉开一条缝。老七探出半张脸，眼窝深陷，胡子拉碴。他看见我，嘴唇抖了，手撑住门框才没后退。
我把铁片递过去。
他接过，翻来去看，手指摩挲那个“七”字。忽然抬头：“你……怎么……”
“我没死。”我说。
他喉咙动了动，没出声。
“他们想让我烂在下面。”我指了指葬渊方向，“三个人动手，谢无咎在崖上看。他没拦，也没喊。”
老七眼睛红了。他低头看着铁片，咬了一下嘴唇，血渗出来。然后他侧身，让我进屋。
屋子里一股霉味，墙角堆着扫帚和破布。他关上门，蹲在地上，手还在抖。
“你要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消息。”我说，“谢无咎最近常去哪？”
他抬头：“幽冥洞。”
我皱眉。
“三次了。都是半夜，拿的是副峰主令牌。守洞弟子说他查古籍，可没人见他出来时带书。”
我盯着地面。幽冥洞是禁地，封着三重魂锁，活人进去要登记时辰。若他真去了，必有记录。
“帮我查一次他进出的时间。”我说，“别留痕。”
老七点头：“我能找值夜的换班。”
“还有，”我从袖里抽出一张纸，“这是问心峰旧日巡路线图，标红的是阴脉口。我走那边，不会惊动阵法。”
他接过，没问为什么。
“你信我？”他忽然说。
我看他：“你信那块铁？”
他攥紧了，指节发白。
当晚雷雨。
我从炼魂殿废墟出发，走阴脉小道。雨水顺着岩缝流下来，打在脸上像针扎。背上旧剑贴着皮肤，冷得发麻。到幽冥洞后山，我停下，运起阴脉走气法——这是问心峰秘传，把灵息压到极致，模拟死气，避过魂锁感应。
洞口守着两个弟子，披着油布斗篷，缩在檐下。他们说话声音被雨盖住，但我听清了关键词：“……谢师兄刚进去，说要抄录《玄阴录》。”
我等了半个时辰。
他们换岗时，我贴着岩壁滑进洞口，躲进左侧祭坛暗格。里面窄，只能蜷身。空气里有股腐味，像是烧过的纸混着血。
约莫一炷香后，脚步声传来。
谢无咎走了进来，没打伞，衣服湿透，手里提着一个布袋。他走到祭坛中央，放下袋子。里面有人动。
是个外门弟子，嘴被封着，眼睛瞪大，四肢被捆。谢无咎抽出一把短刃，划开他手腕，血滴进坛心凹槽。接着他念咒，声音低哑，不是宗门正统魂术。
黑气从地底升起，像藤蔓缠上那人身子。那人开始抽搐，眼珠翻白，嘴里发出呜咽。黑气钻进他七窍，最后从头顶抽出一道淡影——是魂。
那魂被黑气裹住，一点点碾碎，融入一团旋转的暗丝中。谢无咎伸手，那团黑丝便缠上他指尖，像活物般游走。
我认得那东西。
葬渊里缠我骨头的，就是这种黑气。它烧魂，蚀脉，却能养出某种东西。他在养魔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