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世界无法给予公正时,一个母亲,有权建立自己的审判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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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咔哒”声落下后,门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嗡嗡作响的安慰和窃窃私语都消失了,只剩下几十双眼睛,像钉子一样扎在我身上。
我转过身,冰冷的锻铁门板紧紧贴着我的后背,给了我唯一的支撑。我看着他们,看着这些刚刚还在表演同情,此刻脸上却写满惊愕与愤怒的人。
“我的规则很简单,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像石头一样砸在光洁的地板上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在找到悠悠的线索之前,谁也别想离开这里。”
“林岚,你疯了吗?”苏晚晴第一个尖叫起来,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,优雅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,“你这是非法拘禁!是犯罪!我要报警!”
“报警?”我轻轻地笑了,那笑声一定很难听,“警察如果有用,我的悠悠现在应该在家里画画,而不是不知所踪。在这里,我就是唯一的规则。”
就在苏晚晴气得脸色发白,准备拿出手机时,顾修泽伸手按住了她。他向前一步,再次用那种冷静得令人发指的声音对众人说:“大家先冷静一下,不要刺激她。”
他没有看我,而是对着所有人。“林岚只是压力太大了,”他说,声音里充满了理性的、令人信服的力量,“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无法想象,她现在情绪不稳,判断力受到了影响。她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们,她只是病了。”
他的话像一剂精准的毒药,瞬间改变了整个房间的空气。
人群中刚刚燃起的愤怒,迅速冷却成了困惑。接着,困惑变成了怜悯。最后,那种我最熟悉的、居高临下的、带着恐惧的怜悯,重新回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。他们看着我,就像看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炸弹的疯子。
我的审判庭,在宣告成立的第一分钟,就因为“疯了”这个判决而瞬间瓦解。
“你只是感受太强烈了,这不是事实。”
一句冰冷的话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。那是我父亲的声音。在我童年时,每当我哭着说我被同学欺负,或者因为考试没考好而难过时,他总是这样面无表情地对我说:“你的感受是无效的,是你的错觉。”
顾修泽的眼神,和我父亲的眼神,在这一刻重叠了。
一阵尖锐的眩晕袭来,我扶住身后的门把手才没有倒下。也许……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?也许我真的疯了?巨大的悲伤真的已经摧毁了我的理智,我只是在用一场疯狂的闹剧,来伤害这些无辜的人?
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钟。
下一秒,更猛烈的愤怒像火山一样从我心底喷发出来。这愤怒烧掉了我的恐惧和自我怀疑。他们不是在关心我,他们是在用“你疯了”这把最方便的武器,来解除我的威胁,堵上我的嘴。
我明白了。跟他们讲道理,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。语言是他们的武器,不是我的。
我的武器,是我的眼睛。
我是一个景观设计师。我的工作就是观察,在最混乱的自然环境中,找出被忽略的细节,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