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四) 淬毒的猜忌与最终的表现
自那之后,俞佩擎的世界彻底失去了温度。伤口在军医的全力救治下慢慢愈合,但心口的那个窟窿,却日夜漏着冷风。
樊清音似乎对那日的抉择感到了一些愧疚,试图弥补。她会更频繁地来找俞佩擎,给他换药,陪他说话,笨拙地想要找些话题。但她的心神不宁显而易见。常常话说到一半,眼神就飘忽起来,听到营地里任何关于靖海的消息——无论是他又立了功,还是只是和人喝酒笑谈——都会立刻竖起耳朵,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声音来源。
她开始无意识地将两人比较。
“佩擎,你这伤好得真慢,你看靖海大哥,上次扭伤,没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。” “靖海大哥说东部的女子都喜欢用珍珠粉敷面,比我们北境的羊油膏细腻多了。” “佩擎,你总是这么闷,靖海大哥他就很有趣,什么都知道……”
她像一个站在琳琅满目橱窗前的孩子,贪婪地望着两份截然不同的礼物,难以取舍。一份是陪伴多年、厚重踏实却略显陈旧;一份是光彩夺目、新奇有趣充满诱惑。她摇摆不定,既舍不得放下旧的,又无法抗拒新的吸引,全然忘了自己的犹豫和贪婪,正在同时伤害两个人。
俞佩擎的心,在她的反复横跳和无心比较中,被反复凌迟。他变得越来越沉默,除了必要的军务,几乎不再开口。他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投入到战斗中去,疯狂地接取最危险的任务,冲锋在最前线,仿佛一具不知疼痛、不畏死亡的杀戮机器。他身上的伤疤层层叠叠,眼神却越来越冷,像是北境万年不化的冻土,再也照不进一丝光亮。
樊清音终于隐约察觉到他的变化,那是一种令她心悸的、彻底的沉寂。她试图找他认真谈一谈,无数次。但他营帐的帘子永远对她垂下,他拒绝一切交流,拒绝她送来的任何东西。她送去的伤药和食物,总是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来。
她开始慌了,一种真正的恐慌感攥住了她。
而与此同时,靖海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他依旧风度翩翩,依旧会和樊清音说笑,但那份曾经炽热专注的追求意味却悄然褪色。他或许欣赏樊清音的美丽和活力,但他这样的男人,天性如同不受束缚的海风,渴望的是无拘无束的冒险和征服,未必愿意长久停泊,更不愿卷入一场复杂纠葛、需要承担责任的情感泥潭。他开始若即若离,刻意保持距离。
樊清音隐隐感觉到了两头落空的危险。但她还存着一丝侥幸,直到那个黄昏,她亲眼撞见,也彻底击碎了最后的假象。
营地边缘那处残破的断墙后,靖海握住了樊清音的手,神情是少有的认真。樊清音没有立刻挣脱,脸颊绯红,眼神慌乱地四处瞟望,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隐秘的窃喜和动摇。
“……清音,这里的风沙和永无止境的厮杀不适合你。”靖海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,如同海妖的吟唱,“跟我回东部吧。去看真正无边无际的蔚蓝,那里的天空比北境广阔自由得多,那里没有永远刮不完的风雪,只有温暖的阳光和潮湿的海风。”
樊清音张了张嘴,心脏狂跳,一个“好”字几乎要脱口而出。但就在那一刻,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那个如同被冰封住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