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饮下嫡姐那杯鸩酒时,听见了梵音。
清冷国师一步一叩首,为他的劫。
重生归来,我笑着接过第二杯毒酒。
这次,我要他们永堕无间。
1
我死在大婚前夕。
喉间腥甜,视线被血色浸透。
嫡姐穆玉瓷的鞋尖碾过我的手指。
「好妹妹,安心去吧。」
「你占了十五年的嫡女尊荣,该还给我了。」
「你这身嫁衣,明日,我会穿着它,风风光光嫁给太子殿下。」
意识涣散之际。
我听见窗外传来飘渺的梵唱。
一声声,沉重而虔诚,叩击着冰冷的雨夜石阶。
「是国师大人!」
有仆役压低声音惊呼,透着难以置信的骇然。
「他竟在登长生阶!一步一叩首,这、这是为谁在祈命?」
长生阶九百九十九级,青石冰冷,等闲之人登之尚且艰难,何况一步一叩。
那位高居云台、不染尘埃的国师墨尘?
他悲悯众生,却从不为任何一人垂眸。
此刻,他在为谁犯杀戒损修行,甘受这剜心剔骨的苦楚?
总不会是为我。
我,穆家二小姐穆倾,不过是鸠占鹊巢十五年的假凤凰,是即将被真嫡女碾死、扫入尘泥的蝼蚁。
他怎会为我。
2
灵魂飘荡而出。
我看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的尸身被草草卷起。
抛去了乱葬岗。
而我的好嫡姐,对着阿爹和阿娘,我唤了十五年的父母,垂泪哭诉。
「女儿知晓妹妹心中嫉恨,不愿我归家,可她、她竟想在新婚夜毒杀太子,嫁祸于我!」
「女儿不得已才……爹,娘,你们罚我吧!」
我那素来严苛的爹,只是疲惫地摆手。
「她自作孽,死了干净。只是苦了你,明日大婚,莫要因此伤了心神。」
我那素爱慈爱的娘,温柔地抚着嫡姐的背。
「瓷儿莫怕,那孽障死了正好。从此再无人能质疑你的身份。明日,你定是大靖最风光的太子妃。」
原来,十五年的孺慕之情,全是镜花水月。
冷意浸透魂灵,恨意疯长。
我不甘心!
浑噩间,我飘向皇城最高的那座摘星楼。
国师墨尘在那里,为天下祈福。
可我近不得他身。
楼周似有无形屏障,将我这缕孤魂隔绝在外。
我只能远远望着。
他跪在神坛前,白衣染尘,额间一片血肉模糊,素来清冷无波的眼底,竟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痛楚。
「以我血肉魂灵,祭告天地。愿换她一线生机,重归此间。」
「吾愿永堕无间,换她长生。」
他在说谁?
那般极致到疯狂的悲恸,那般不惜一切的献祭。
他口中的那个「她」,是谁?
莫非国师心中,亦藏着一轮求不得的白月光?
真可笑。
我活着时无人怜惜,死了,倒看了一场与我无关的深情。
3
祭坛上的长明灯骤然大亮,旋即轰然熄灭!
墨尘一口心头血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。
他捂住心口,似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强行涌入脑海,疼得他浑身颤栗。
「倾倾?」
他茫然四顾,像个迷失的孩童,那两个字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。
轻得叹息,却又重得砸在我的魂灵上,激起惊涛骇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