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想过了。”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“施舍”。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张德贵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僵住了,涨成了酱紫色,像一块被噎住的猪肝。张蔓也猛地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那眼神里除了惊愕,似乎还掠过一丝被忤逆的恼怒——她大概以为,无论她做了什么,我都该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地原谅她。
“你说什么?”张德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,带着被冒犯的狂怒,“有种你再说一遍?!”
“我说,”我清晰地重复,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,“这日子,不过了。离婚。”
“反了!反了天了!”张德贵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抖,他猛地一拍那价值不菲的奔驰车顶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巨响,引得周围几个路过的邻居都停下了脚步,好奇地张望。“陈默!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是吧?好!离!离就离!老子成全你!”
他猛地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,厚厚一沓,带着打印机的余温,“啪”的一声狠狠甩在我胸口。纸张的边角刮过皮肤,有点刺痛。
“签!”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我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,“现在就给老子签!看清楚条款!房子、车、存款,所有东西,统统归蔓蔓!你他妈净身出户!一根毛都别想带走!敢说半个不字……”他凑近一步,压低了声音,那张油腻的脸上满是赤裸裸的威胁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毒汁,“我让你在这地界儿彻底消失!别以为我张德贵在区里混了这么多年是白混的!收拾你这种小瘪三,分分钟的事!”
初秋的风带着凉意,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,打着旋儿。那份打印着冰冷条款的离婚协议书被风微微掀动,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。张蔓站在她爸身后,避开了我的视线,只是死死盯着那份协议,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,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急切。
我低头,目光在那份“净身出户”的“判决书”上扫过。白纸黑字,条条框框,写得清清楚楚,把五年的婚姻和所谓的夫妻共同财产,瓜分得干干净净,而我,被彻底扫地出门。真行啊,这算盘打得,怕是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了。
心口那块地方,像是被剜掉了一块,空落落的,但奇怪的是,并不疼。冰冷的麻木感从那里蔓延开,覆盖了所有残余的情绪。愤怒?不值当。悲哀?更没必要。
我抬起头,目光掠过张德贵那张因愤怒和得意而扭曲变形的胖脸,最后落在张蔓身上。她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,微微侧过头,手指更用力地绞着衣角。
“笔。”我开口,声音干涩,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张德贵明显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。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秒,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。最终,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笔,带着施舍般的姿态,连同那份协议一起,重重塞进我手里。
“算你识相!”他哼了一声,语气里的威胁依旧未减,“签了字,麻溜儿滚蛋!以后见着蔓蔓,绕着走!”
我没理会他。靠在冰冷的奔驰车身上,那光滑的金属触感透着一股凉意。我翻到协议最后一页,找到签名栏。旁边,张蔓的名字已经提前签好了,字迹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潦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