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回头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晚晚，今天下午的事情，太不像话了。”
他叫着我的小名，语气里却全是高高在上的威压。
“陆家的脸面，都被你丢尽了。”他转过身，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，写满了失望和不耐烦，“你二婶胆子小，被你那么一吓，现在还躺在床上。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我站在书房中央，灯光从他身后照来，让他的脸藏在阴影里，而我则无所遁形。
但我没有躲。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，一言不发。
我的沉默显然激怒了他。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了什么风言风语，”他走到书桌后坐下，像个法官一样盯着我，“你妈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，陆家待你不薄。做人要知足，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。”
他拉开抽屉，拿出了一本支票簿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他拔下笔帽，笔尖在支票上划出刺耳的声音。
我的心，在那一刻，沉到了谷底。
他写完，将那张薄薄的纸推到我面前，动作里充满了轻蔑和施舍。
“五百万，”他靠在椅背上，用一种看穿了我所有心思的眼神看着我，“我知道你想要什么。你妈妈没给你留下什么，你心里不平衡。拿着这笔钱，离开陆家，以后安安分分地生活。别再闹了，对谁都没好处。”
五百万。
原来，在我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眼里，我今天所有的挣扎和痛苦，我对母亲死亡真相的执念，不过是一场为了钱而上演的、歇斯底里的表演。
原来，我母亲的清白，我母亲的命，在他这里，是可以明码标价的。
一股滚烫的血，猛地冲上了我的头顶。
羞辱。这是最极致的羞辱。
我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张巨大的书桌前，拿起了那张轻飘飘的支票。
陆振廷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嘲讽的、意料之中的笑。
下一秒，我当着他的面，把那张支票，狠狠地撕成了两半。
“撕拉——”
声音清脆，又决绝。
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我没有停，又把那两半，撕成了四半，八半……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片。
我把纸屑扬手一撒，像一场苍白的雪，落在他昂贵的红木桌面上。
“你以为我妈妈的命，就值这点钱？”我的声音在发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愤怒，一种从骨头缝里烧出来的愤怒，“还是你觉得，我跟你一样，可以用钱来衡量一切？”
我撑着桌子，身体前倾，第一次，用一种完全平等的、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，死死地盯着他。
“陆振廷，我告诉你。”我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，“我要的不是钱。我要的是真相。”
“我妈妈车祸的真相。”
说完，我不再看他脸上震惊的表情，猛地转身，走向门口。
就在我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，我下意识地，从门上那块光滑的黄铜装饰的反光里，看到了他的脸。
他没有看我，而是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堆被我撕碎的纸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