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擦干净了。他终于舍得抬眼看我。

那双眼睛里,什么都没有。

“苏念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根冰锥,精准地刺穿了教室里所有杂音,扎进我的耳膜,“别这样了,我们只是邻居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欣赏我脸上血色褪尽的过程,然后,吐出了最后几个字。

“你每天这样,会让别人误会的。”

说完,他伸出食指和中指,用那两根干净修长的指尖,像拈起一片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,轻轻地、轻蔑地,碰了一下我的保温袋,把它推开了。

那一下轻微的触碰,却像一股高压电流,瞬间击穿了我的心脏。

死寂。

然后,一声短促、尖锐的嗤笑,像玻璃碎裂的声音,从林菲菲的方向传来。

那是信号。

紧接着,压抑的、如同蛇在草丛里爬行的“嘶嘶”窃笑声,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。那不是放肆的大笑,那是一种更恶毒的、分享着同一个肮脏秘密的、黏腻的嘲弄。

一股冰冷的麻意从我的脚底升起,沿着脊椎飞快地向上爬,瞬间冻住了我的四肢。但我的脸颊和耳朵却在滚烫地燃烧,我知道,在所有人眼里,我一定红得像一个血淋淋的笑话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座位的,身体完全凭着本能在移动。

我瘫在椅子上,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保温袋。它不再是早餐,它是一个烙铁,一个公开展示我全部罪行的、滚烫的烙铁,烫得我手心滋滋作响。

我必须扔掉它。

立刻。

马上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个念头:让它消失。

在极致的恐慌和混乱中,我的手臂像失控的零件,猛地向后一甩,将那个烫手的罪证,狠狠地塞向我身后那个沉默的黑洞。

那个永远不会说话,永远不会嘲笑我的黑洞——江译。

我没敢回头。

我只是感觉到,那个滚烫的重量,从我痉挛的手心里,消失了。

它没有掉在地上,也没有被推回来。

它只是被一只沉默而稳定的手,接了过去。

3

第二天,我像个上了发条的娃娃,在凌晨五点半准时睁开眼睛。

没有犹豫,没有悲伤,什么都没有。昨天那场公开处刑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情绪,只留下一具麻木的躯壳。我走进厨房,机械地打开冰箱,拿出鸡蛋、牛奶和吐司。

我依旧在煎那颗心形的鸡蛋。

但这一次,我看着它在油锅里滋滋作响,心里想的不再是陆泽阳的微笑,而是一张冷漠的、模糊的脸。

这份早餐不再是献祭的贡品,它是我竖起的一根中指。一根竖给陆泽阳,竖给林菲菲,竖给教室里所有嘲笑我的目光,也竖给那个永远命令我对别人好的、懦弱的自己。

我没有再绕远路,而是第一次,走在了人最多的大道上。我甚至能感觉到陆泽阳就在我身后不远处,他大概以为我会像昨天一样崩溃,或者换一条路躲起来。

我没有。

我抱着那个保温袋,像抱着一腔烧不尽的恶意,走进了教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