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摘下一只耳机,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保温袋上,嘴角勾起一丝温和又理所当然的笑意:“早,念念。”
“嗯……顺路多买了一份。”我递过去,不敢直视他的眼睛,身体微微前倾,这是一个下意识讨好的姿态。
他自然地接了过去。然而,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我手背的那一瞬间,他的另一个动作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,用一个极其迅速且隐蔽的动作,拉开书包侧面的拉链,在我还没来得及眨眼时,就将那个保温袋滑了进去,然后迅速拉上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快到仿佛那是一个需要被立刻隐藏起来的秘密。
那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、还带着温度的早餐,变成了一件见不得光的赃物。而我,就是那个鬼鬼祟祟的窃贼。
“谢了,念念。”他冲我笑了笑,那笑容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,“晚点教室见。”
他转身向人多的大路走去,没有一丝留恋。我僵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那句轻描淡写的“念念”还在耳边,却怎么也盖不住心底那股冰冷的酸楚。
就在这时,我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。
陆泽阳刚走到主路路口,就遇到了我们班的校花林菲菲。她笑着递给他一瓶包装精致的进口运动饮料,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接了过来,拧开就喝了一口。阳光下,他们并肩走着,相视一笑,画面美好得像一幅偶像剧海报。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,仿佛我连同那份被他藏进书包最深处的早餐,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。
阳光下,他手里的运动饮料瓶反射着刺眼的光,而我那个被塞进书包黑暗角落里的保温袋,瞬间变得冰冷。原来,世界上有两种东西,一种可以被坦然地握在阳光下,另一种,只配被藏在黑暗里。我的心意,是后一种。
我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,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保温袋的余温。我用力地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用疼痛来确认此刻的清醒。
不,不能再是后一种了。
下周一,我不会再等在这个僻静的街角。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早餐递给他。
2
周一。
我抱着那枚炸弹,走进了教室。
我听不见任何声音,只剩下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,“咚、咚、咚”,每一下都让我的视野跟着发黑。我的腿不像是自己的,每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,发出巨大而笨拙的声响,向全世界宣告我的愚蠢。
陆泽阳就在那里,像一尊发光的雕像。
我站起来,走向他。
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,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。几十道目光像滚烫的烙铁,烙在我的后背上。
我终于站在他面前,把那个保温袋往前一递。我的手臂僵硬得像一截枯木。
“陆泽阳……”我的嗓子里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,“你的……早餐。”
他没有看我,甚至没有看我手里的东西。
他抬起左手手腕,用他那洁白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袖口,开始缓慢地、一丝不苟地,擦拭他那块银色手表的表面。那个动作无比优雅,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侮辱。他不是在擦表,他是在擦掉我这个刚刚溅到他完美世界里的污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