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这份刚刚萌芽的、微小的温暖,很快就被一场铺天盖地的脏雨浇灭了。
那天下午我去办公室送作业,回来路过走廊拐角,听到了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。
是陆泽阳。
他正对着他那群兄弟,语气里带着他标志性的、那种悲天悯人的伪善,像个圣人一样叹了口气。
“唉,说真的,我挺担心苏念的。”
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。
“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子,怎么就跟江译那种人混在一起了?你们是不知道,我听说他以前在初中打架差点被开除……我真怕她被带坏了,或者……被欺负了都不知道。”
那句“那种人”,从他那张永远说着漂亮话的嘴里吐出来,轻飘飘的,却比最脏的脏话还要恶毒。
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前一天,江译给了我一板药。今天,陆泽阳给了我一刀。
流言像一场油腻的瘟疫,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校园。我走在走廊里,那些投向我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嘲笑,而是掺杂了鄙夷、肮脏的揣测和幸灾乐祸的怜悯。
我成了那个“被校霸胁迫的不洁少女”,一个愚蠢又堕落的笑话。
而江译,他成了那个“威胁无知少女的暴力垃圾”。
有一次在自习课上,后排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我听见。
“……你看她还天天送,肯定是被抓到什么把柄了……”
“真可怜,又可悲……”
那些话像黏腻的虫子,爬满我的后背。我攥紧笔,指节发白,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。
就在这时,身后那张椅子突然发出“刺啦”一声轻响。
那几个女生的声音瞬间像被掐断了脖子一样,戛然而止。
我僵着身体,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向后瞥了一眼。
一直趴着睡觉的江译,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。他没有看我,只是侧着脸,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、却冷得像冰的眼睛,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女生的方向。
就那一眼。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,一股比羞耻更强烈的、铺天盖地的愧疚瞬间将我淹没。
是我。
是我把他拉进这个泥潭的。
我把他当成一个安全的垃圾桶,扔掉了我所有的难堪和羞辱。他却从那一堆垃圾里,捡出了唯一干净的东西,笨拙地还给了我。
而我,却因为自己愚蠢的报复心,亲手把他推进了一个更大、更脏的垃圾场。他正在承受着我带来的污名,甚至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保护着我这个罪魁祸首。
4
那股灭顶的愧疚感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,让我一整个下午都无法呼吸。放学的铃声响起时,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,像个逃兵一样只想躲进人群,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。
可我没能逃掉。
就在教学楼的楼梯拐角,一个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。是陆泽阳。他站在那里,背着光,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、一种近乎悲悯的关切。
“念念,”他开口,声音放得很低,温柔得像一片羽毛,“你还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