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缓缓蹲下身,拿起脚边水桶里那块脏兮兮的抹布,拧干,然后跪在地上,一点点擦拭那摊黏腻的酒液。冰凉的液体透过薄薄的抹布浸湿了我的手指,那感觉粘稠又恶心。耳边,是张浩愈发高亢的吹嘘声和众人更加热烈的奉承。
“说实话,这种规模的方案,对我而言也就是动动脑筋的小事。”张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优越感,“关键还是格局和眼界。有些员工啊,就是缺乏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,只会埋头死干活,永远上不了台面。”
“哈哈哈,张经理说的是!”
“来来来,敬张经理的格局和眼界!”
酒杯再次碰撞在一起,发出刺耳的噪音。
他的话,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我的心脏,然后残忍地转动。三个月不眠不休的心血,被他贬低成“动动脑筋的小事”;我所有的努力和才华,被他轻蔑地定义为“缺乏天赋”、“上不了台面”!
怒火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上头顶,耳边嗡嗡作响,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,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。我猛地攥紧了手中湿漉漉的抹布,脏水从指缝间滴滴答答地落下。
冷静,林轩,必须冷静。我在心里疯狂地告诫自己。现在冲上去给他一拳,除了让自己被保安扔出去并彻底身败名裂之外,没有任何意义。
但那股恨意,那股被彻底掠夺、彻底践踏后的不甘和愤怒,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腾,渴望着喷发。
就在情绪几乎要失控的边缘,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。窗外,不知何时已是电闪雷鸣,暴雨倾盆而下。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夜空,瞬间照亮了窗外疯狂摇曳的树枝,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滚过,震得玻璃窗微微发颤。
那狂暴的天气,完美地呼应了我内心正在肆虐的风暴。
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,在那道闪电的映照下,猛地劈开了我的混乱和愤怒。
张浩,你以为你偷走的是谁的东西?
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三年前因为一场变故,不得不隐藏身份、蛰伏避世,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度日的普通职员林轩吗?
你根本不知道,你惹到的是谁。
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抹布,内心的滔天巨浪奇异地平复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、令人胆寒的冷静。怒火没有熄灭,而是被压缩、锤炼,变成了某种更坚硬、更可怕的东西。
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,一丝不苟地将地板擦拭干净,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失控的人不是我自己。甚至当张浩故意将一块吃剩的骨头丢到我刚擦净的地板上时,我也只是默默捡起,扔进垃圾桶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我的异常平静似乎让张浩觉得有些无趣,他撇撇嘴,继续享受他的吹捧去了。
庆功宴终于在一种让我作呕的热烈气氛中走向尾声。高管们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去,张浩被一群簇拥着的同事围着,商量着要去哪里进行“第二场”庆祝。
人群逐渐散去,留下一片狼藉的宴会厅。空气中依旧混杂着酒气、食物残渣和廉价香水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