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那夜,溪水涨得汹涌,泛着幽黑的光。晚秋用浸了桐油的厚纸扎成一盏莲花灯,灯芯是她自己剪下的一缕头发,灯壁上,她用绣花针蘸着暗红的血,一笔一划刻下:“等我回来”。

纸灯放入溪中,竟不沉不灭,逆着水流漂了片刻,才顺从地被卷入下游的黑暗。那一点微弱的光,像一只充满恨意的眼睛,久久不散。

二、孤灯引路

晚秋顺着溪流向下游走去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只知道必须离开这个吃人的山村。外婆曾说过,顺着这条溪走三天,就能到达山外的小镇。

雨又下了起来,冰冷刺骨。她的衣服早已湿透,鞋子也丢了一只,脚底被碎石划破,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。但她不敢停下,陈德海发现她不见了,一定会派人来追。

第二天黄昏,她又饿又累,几乎走不动路。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荒山野岭时,看见前方溪边有个简陋的茅草棚。棚子里似乎有人。

晚秋犹豫片刻,还是走了过去。棚子里坐着的,竟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个洋学生沈文渊。他正在整理一堆草药,见晚秋狼狈的模样,明显吃了一惊。

“小姑娘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你外婆呢?”

晚秋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连日的惊吓和劳累让她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
醒来时,她发现自己躺在干草铺上,身上盖着沈文渊的外套。茅棚外,雨已经停了,一轮冷月挂在空中。沈文渊正在小火堆上煮着什么,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。

“你醒了?”他转过身,脸上带着关切,“喝点药汤,你发烧了。”

晚秋接过破碗,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。热汤下肚,她感觉好受了些。

“我外婆死了。”她突然说,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。

沈文渊愣住了:“怎么回事?”

晚秋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,包括陈德海的恶行,外婆的死,以及她捡到的那半枚盘扣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陌生人,但她已经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。

沈文渊听完,久久不语。最后,他叹了口气:“这世道,好人难活啊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晚秋,“你今后有什么打算?”

晚秋摇摇头,眼中却燃起一簇火焰:“我要为外婆报仇。”

沈文渊沉吟片刻:“报仇需要本事。你现在这样,连活下去都难,怎么报仇?”

晚秋沉默了。她知道对方说得对。

“我是省城医学院的学生。”沈文渊继续说,“如果你愿意,可以跟我回省城。学校里缺个打杂的,虽然辛苦,但至少能吃上饭,还能学点东西。”

晚秋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:“我能读书吗?”

沈文渊笑了笑:“只要你想,总有机会的。”

三天后,他们到达了山外的小镇。沈文渊给晚秋买了新鞋和干净衣服,带她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。这是晚秋第一次离开大山,第一次看见汽车和电线杆,第一次意识到世界原来这么大。

省城比晚秋想象中还要繁华。街道上车水马龙,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,人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,行色匆匆。沈文渊带她来到一栋红砖建筑前,门上挂着“省立医学院”的牌子。